“你居然没走?”宴心以一副意料之中的语气说道,语毕,又补了一句道,“当真没想到,堂堂苏梧也会退缩。”
苏梧瞥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将璇玑与浮生老人一行人往静月岛的方向带了过去。
在宴心的身后,那千里万里连接成片的黑色雪域正在以迅疾的速度向着海岸线侵蚀而来,不出几日时间,就连北海也将沦陷。
苏梧皱起眉头,一片锋利的雪花飘到他的眼前,于长长睫毛之上停留。
宴心依旧温柔,不疾不徐的声音响在耳际:“你厌恶他们么?但是极域几千几万年都这么过来了。”
“就连这一隅残破的弹丸之地,你们也不放过,极域遗族被你们屠杀殆尽,现在不过是将我族所受之苦痛加诸你们之身罢了。”宴心举起“裂天”,毫不留情地往苏梧的方向刺去,带出一片冰寒似雪的长练。
沈灼的凤翎缠绕这剑身,散出片片飞羽。
“那九十九位遗族之人,并非受我修真界所害。”苏梧侧身让开剑光,沉声说道,“上古之战是你们率先挑起,不死不休。”
“族人死于异乡,总归要为他们报仇。”宴心盯准了苏梧的要害处刺去。
苏梧若不走,或是不死,那么她就无法飞升而去,一辈子困于这个世界之中。
但与她不同的是,苏梧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弱点。
“我知道你至今还不离去,究竟是为何。”宴心眯起眼睛,如长练的银白色光芒忽然朝海中拍去,击起万丈海波,将一整座岛屿吞噬,沙石将湛蓝清澈的海水搅得浑浊不堪。
那时一座无人的岛,但宴心显然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我就是要在你面前杀尽天下人,而你对我无可奈何。
苏梧以指为剑,金色光芒从指尖倾泻而出,虽无杀气崩腾,但纯正浩大,以无可避免的姿态朝宴心飞去。
然而宴心不闪不避,直直受了那一击,执剑的手稳如磐石,直将海上一小舟拍入水中,锋锐的剑气切割着海水与舟上之人。
“不过几日,那极域风雪就将吹到海上,你纵然有千般万般手段,也无法护住他们每一个人。”宴心冷静了下来,飞身落到一座岛屿之上,嘴角出现一丝鲜血,苏梧击出的金色光芒,终究还是伤到了她分毫。
不同于苏梧近万年的实打实的修为累积,宴心的根基浅薄,纵然五次三番得天道眷顾的奇遇让她修为提升至此,更有“裂天”在手,她还是比苏梧差上一筹。
此人不论是修为还是心境,都足以飞升而去,然而他就是不走。
他是铁了心要护住修真界之人。
都言龙族一脉冷心冷情,性格孤僻,修炼之道,只专注于己,什么人间大事,都与他们的修行无关。
只要纷争没有蔓延到龙族修炼的家门口,他们绝对懒得抬起眼皮去看一眼的。
怎么到了苏梧这里,事情全然不一样了?
先是参与上古之战,同修真界之人联手将极域遗族打败,后是与璇玑等人联手布下封印大阵,将遗族祭司、她的父亲镇压于极域深渊之下。
现在,在自己复仇大业将成,计划即将完美执行的时候,他却跳了出来,成了她杀尽天下人之路上一道过不去的坎。
这条龙,未免也太多管闲事了些?
“我记得你们龙族,可不是这样的性格啊。”既然谁也奈何不了谁,宴心索性将“裂天”收起,远眺着远方的夕阳,缓声道。
她希冀通过言语,来劝说苏梧离开此界,毕竟再留下去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我生于这片土地,承比他人更得天独厚的血脉,所以修炼才如此容易,若有此界有危机,有责任挽此界于危难之中。”苏梧敛下眼眸,静静地说着。
确实,他仍然记得他诞生之初,北海上下欢腾的场景,他们真心实意地在尊敬着自己。
这里每一滴水,一草一木都奉他为主,而他也有义务和责任去保护他们。
这确实不是龙族时代流传下的行事准则,但他是这天地之中唯一一条还未飞升的龙,他想要做什么,便做什么。
天象明王阵是世间最强的守护之阵,在几年间,阵法基础已经尽数修复完毕,只要他能将这阵法用出,那么至少可保北海这一片区域安全无虞。
但他修为已至此界巅峰,却还是无法用出此阵。
催动阵法的体内灵气流淌之时,总觉晦涩迟滞,仿佛少了一些什么。
到底是缺少什么?
宴心举目望去,看到北海之上星星点点灯火在薄暮之中若影若现,细细观之,竟成了阵法的形状。
“你用不出此阵。”她转过头,看了苏梧一眼,她已看出布设于北海之上的阵法是世间最强的守护之阵天象明王阵。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已明白苏梧为何费尽心力布下此阵,却无法启动的原因。
他当真是少了一样东西。
这东西,所有的龙族都没有,就算是苏梧都没有。
“龙族就该有龙族的样子,为何非要逼自己当一个人呢?”宴心启唇柔声说道。
“几日后,极域的黑色风暴就会来至北海,你待如何?”
“就算你布下天象明王阵也没有用,你永远不可能将它启动。”
宴心的声音飘然远去,苏梧却仍站在原地,海浪拍击着礁石。
因为龙族的血是冷的,他们不知情不知爱是何物。
苏梧能够留下,想要尽力护下修真界中人性命,不过因为他自认为有责任在身。
仅有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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