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很可怕,让他不断想起妈妈纵身而下的模样。
他一边固执地住在属于妈妈的旧房,一边又抵触回到那里。
所以他交了很多朋友,其中狐朋狗友也不少,酒吧ktv,酒精和强噪音,哪里热闹往哪去。
他交了不少女朋友,却没付出过什么感情。
内心更深处的那个陆西骁只是冷眼旁观这一切,看着自己游戏人间、浪荡一生。
……
过了很久,他甩了甩脑袋,走出浴室。
躺回床上,周挽被他的动静吵醒,没睁眼,只是伸手抱住他:“睡不着吗?”
“没有。”陆西骁侧头亲了亲她唇瓣,说,“去上个厕所。”
周挽手在他胸口轻轻拍着:“快睡吧。”
当晚,陆西骁做了一个梦。
梦中回到了2018那一年。
他即将毕业,最后一次去到心理诊疗室。
心理医生是中国人,他们一直用中文沟通,也是陆西骁在那几年少有可以用中文的时候。
或许是这个原因,他能够在这里尽量地敞开心扉。
心理医生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来,劝说道:“虽然你的状态比一开始要好很多,但回去以后药依旧不能停,有需要的话一定还要去找医生。”
陆西骁笑了笑:“嗯,这些年谢谢。”
“我的职责嘛。”医生笑道,“祝你早日能够真正走出来。”
陆西骁顿了顿,片刻后开口道:“我回到b市,也许会遇到她。”
“她在b市?”
“不知道,也许。”陆西骁语调平稳,“她成绩好,平川也没有她挂念的了,应该会在b市读书工作。”
医生无奈道:“这些年你说你没查过她的踪迹,但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吧。”
陆西骁没说话。
“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嗯。”
“虽说直面过往才能真正走出来,但考虑到你的情况以及你们那段感情的特殊性,我不建议你去找她,你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需要将专注力转移回自己身上,保持住情感的界线,这样你才能完整地走出来。”
陆西骁安静了会儿,他坐在沙发上,落地窗将落入余晖洒下,他双手揣着兜,懒散地靠着椅背。
“我有时候会想,那时候,那个瞬间,我到底为什么会决定直面着去挡那一把刀。”
陆西骁声音很淡,像诉说一个不值一提的往事,“其实当时我也没有把握那把刀会不会真的就插进心脏,我会不会真的就再也醒不过来,只是那时候我已经明显感觉到,她要走了,很多时候她就在我身边,,却是在跟我道别。”
“我用自己的性命去打了一个赌,也许以后回首会觉得自己特别愚蠢幼稚,但当时我就是觉得,如果能活下来,她愧疚自责就愿意留下来,如果她真的要走,这世上也没有什么我放不下的东西了。”
心理医生蹙起眉:“阿骁,一段健康的关系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知道。”
他看着窗外漫无边际的一点,“但她就是我的全部。”
后来很多人都觉得他是天之骄子,家境优渥,成绩优异,年少有为。
但只有陆西骁知道,在一定程度上,他一无所有。
得到的都不想要,想要的都得不到。
从18岁到现在,他唯一真正拥有过的,只有周挽。
她走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
毕业后,陆西骁回了一趟平川市。
陆老爷子派人去接他,问他以后的打算,陆西骁说了去b市,老爷子也不过顿了顿,点头说不错。
谁都没想到他能喜欢周挽那么久。
离开陆家后,陆西骁原本是直接去b市的航班,却临时改了主意,改签到晚上。
他一个人去了一趟平川市的“城市之眼”。
当时刚开放时热闹非凡,现在只有稀稀拉拉的游客过来参观。
电梯门打开,眼前就是开阔的环形观光台,他买了去外面玻璃道的票,穿戴好保护设施。
通往玻璃道的门一打开,耳边就被呼啸的风声充斥。
陆西骁闭了闭眼,手贴着一旁的栏杆,缓缓走出去。
风打在脸上像是粗糙的刀片,生疼,眼泪都要被刮出来。
他扶着栏杆闭眼往前走,脑海中盘踞着妈妈跳楼时血肉模糊的画面,殷红的鲜血,混乱的嘈杂。
他站在原地,额头冒冷汗,浑身都发虚。
后面有人催,说快点啊。
陆西骁握着栏杆的手指攥紧,指节用力到泛白。
就在他觉得自己要支撑不下去时,他耳边忽然浮现一道声音,温润平缓,平静中带着温暖的力量。
——你不要看下面,往前看,前面有山,再上面有云,往远处看,有风。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山,再次往前走。
他站在那块方形平面上,回想起周挽曾经对他说的话。
“陆西骁,以后的日子,你都往前看,往高处走吧。”
“别回头,陆西骁。”
“你要去看天地辽阔,走康庄大道,日日欢愉,岁岁平安。”
……
周挽是最不相信他的感情的人。
却也是最懂他的人。
在很早之前,她就看透他的孤单,他的无助,明白他的故作逞强与故作浪荡。
于是,她用最温柔、最坚决的方式,和他告了别。
那天,陆西骁从“城市之眼”下来,离开平川市,飞往b市。
从那天起,他停了药,再没发病过。
周挽是他的瘾。
亦是他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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