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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湛王入殿,御前内侍按照礼仪,再次高声宣道:“跪——叩——”
湛王却毫无行礼之意,负手立于阶前,目光扫过韩渤等大臣,往殿上看去,灼灼眸光正对上凤衍骄横的眼神,眼梢一挑,竟似有几分挑衅意味。
凤衍亦不起身,沉声道:“敢问王爷为何怠慢圣旨,故意来迟?入殿不拜,又是何意?”
湛王面色淡淡,冷笑一声,傲然道:“本王上拜天地君父,下可拜君子豪杰,此时这太极殿中无君无父,宵小之徒妄居高位,凤相想让本王参拜何人?”说着广袖一甩,径直往席前走去。
凤衍心火渐盛,他此时有恃无恐,竟不把湛王放在眼中,当廷呵斥道:“大胆!天后在此,你竟视若无睹,意欲何为?”
湛王闻言一笑,悠然转身,目光在玉帘之前一停,便对天后拱手长揖:“臣,参见娘娘。”这一拜却是家礼。
“王爷辛苦。”玉帘之后淡淡飘出一句话,如珠玉轻击,泠泠传入众人耳中。
凤衍忽然直觉有些异样,扭头往鸾座看去。水晶光影洒下片片晶莹,轻微一晃,似冰丝细刃,若秋水剑痕。天后一双修长冷媚的凤眸穿过玉光剔透迎面看来,复往湛王那边一转。电光石火之间,两道目光交于刹那。
湛王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笑,他这时步上金阶,沉声道:“殿中侍御史何在?”
韩渤和另外两名侍御史闻言,上前一步:“臣在!”
湛王问道:“臣子殿中逾制,该当何罪?”
韩渤抬头往凤衍看去,愤然道:“臣子失礼逾制,乃是僭越之罪,为大不敬,轻可削职为民,重可诛族!”
湛王点头,一转身,声音冷淡,“凤相可听清楚了?”
凤衍目视湛王,眼中精光暴现,四周依稀仍闻钟磬清和,笙乐飘飘,殿前却已是剑拔弩张。众臣提心吊胆肃声而立时,忽见凤衍拂案而起,手中盘螭玉盏咣的一声铮然落地,美玉碎,琼浆溅。
似是响应这声脆响,大殿四周的暗影中,毫无征兆地出现了数百名御林侍卫,迅速将宴台包围其中。随着剑甲撞击的轻响,橐橐落地的靴声,太极殿高大沉重的殿门缓缓闭合,轰然一声震响,将夜色天地隔绝于外,整个大殿顿时变成了一个金碧辉煌的牢笼。
惊天变故将殿中群臣震在当场,凤衍脸上露出不可一世的狂妄,胸中野心急剧膨胀,几乎就要放声大笑,手指殿下,高声道:“湛王结党谋逆,左右侍卫,速速将其拿下!”
这时殿中突然传来湛王清脆的击掌声,他仿佛刚刚看过一场精彩的好戏,忍不住击节而赞,风雅淡笑,倜傥无俦,直对四周刀剑林立视若无睹。
“凤相好手段!”伴着他一声声潇洒地击掌,殿前御林禁卫应声而动。两队侍卫刀剑出鞘,快步踏上龙阶,却越过湛王身旁,直奔凤衍席前。其余诸人亦行动利落,迅速包围了所有凤家亲党。刀光剑影之下,四周响起一片惊呼怒骂,乱成一团。凤家诸人猝逢变故,不及反抗,片刻便被御林禁卫尽数押下。
事出突然,凤衍不由色变,既惊且怒,挣扎喝道:“我所犯何罪?你等竟敢无礼!”
只见殿上玉帘轻摇,天后起身步下鸾座。凤衣飘展,铺开华美尊贵,环佩清越,绰约风姿高洁,她沿着流光溢彩的玉阶前行,目光与湛王相汇于半空。
他回来了,踏一路惊涛骇浪,来赴她生死之约,携一身风华傲然,托起这如画江山。
他幽黑的眸底如同浮华落后的深夜,如同风雨历尽的秋湖,沉淀着太多的东西,都在平静背后化作淡淡清雅的微笑。
君子坦荡,知己相逢。这一生总有些人,值得用生命去信任。
卿尘一步步行至殿阶正中,那安静的步履,含笑的面容,却让凤衍突然如坠冰窟。
“凤氏逆党指使御医令黄文尚谋害圣上,构陷湛王。送有孕之女入内侍寝,妄图冒充皇统,谋宫篡位。戮杀重臣,乱政误国,罪无可恕,当诛九族……”平淡而清晰的声音如一道冷冽溪流淌过原本慌乱纷纷的殿堂,所过之处似薄冰蔓延,人声落尽,话语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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