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云是个存不住事的,昨晚听了方海的话,第二天看到童蕊难免多打量。
童蕊还是老样子,连头发丝都齐整,拎着菜的样子就仨字,有气质,目不斜视从赵秀云边上过,连下巴都不抬一下,傲得很。
赵秀云半翻了个白眼,什么人啊都是。
菜站张姐给她称花菜呢,反正没人,率先开口:“还大学生呢,真没素质。”
赵秀云扯了个社交性的笑附和:“兴许人家没看见我吧。”
不是善解人意,纯粹是她来家属院也没多久,犯不着就跟人说这种口舌,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张姐是老油条,轻嗤一声:“看见了也不跟你打招呼,就那人,看见师长媳妇才肯给个笑脸,咱们这样的哪里配。”
她在菜站上班,年纪又大些,谁见了不客客气气的,新社会了,也不说多恭敬有礼,咱起码做人的基本素养得有吧。
这话赵秀云是没法接,有给人家扣帽子的嫌疑,扯开话题:“反正她不搭理咱,咱就不搭理她。”
谁不是爹生娘养的,还得次次捧着笑脸贴你的冷屁股,要不是初来乍到的,当着面她就能跟人骂起来。
张姐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太好,顺着聊两句别的,有客人来了去招呼。
赵秀云从菜站出来,回了家,正和探头探脑的邮递员碰了个正着。
邮递员把信给她:“一封方海,一封赵秀云,都是你们家的吗?”
赵秀云伸手接:“对,我和我男人。”
她进了屋,把方海的放桌上,拆开自己那封,是她大姐赵秀丽寄过来的。
赵秀丽不识字,多半是外甥外甥女代笔,字写得歪歪扭扭的,用词也客气。
只表达出了赵秀丽十分之一的愤怒。
赵秀云看了倒不生气,白眼狼没良心这种话已经刺激不到她。她把信扔进蜂窝煤里,眼不见心不烦,搬把椅子坐在门口择菜边琢磨。
赵秀丽比她大十岁,两个人中间还有三个姐妹,都没留住,她等于是大姐一手带大的。
六岁那年,赵秀丽嫁进了县城的干部家庭,准确来说是公婆都是干部,姐夫王建国是轧钢厂工人,有条腿是跛的。
但这样的条件,对大队人家来说是很高攀,更遑论赵秀丽后来也进纺织厂做工人。
她长得美,男人栓得死死的,进门后又很快生下两个儿子,在自己的小家当家作主,说一不二,帮扶娘家不少。
赵秀云由此可以上学,她在读书上很有天赋,大队学制管得不严,只要能通过考试,就能升学。她小学只念了四年,就到公社念初中。
初三那年她才十四,本来计划是到市区上中专,毕业后再分配到县城。
孰料神来一笔,县长点名让她去广播站上班。赵秀云并不想去,她其实私心里更想往上念。
不过她说的不算,她大姐就帮她把提前毕业的手续办好了。
到底是比妈还亲的大姐,加上家里负担确实重,赵秀云也没办法。工作第一年,她的工资是每个月二十五,每个月只往家里交十块钱。
一个女孩子,每个月花十五块已经省俭,食堂荤菜一毛,素菜五分,光吃饭就得小十块,再买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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