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在膝盖磕到床头柜的尖角时从黯淡的眼眶里溢出来。
过了些许时间,仍旧昏暗的病房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压抑了许久终于爆发出来的嘶叫。在黎向晚耳朵边,像是把她耳廓从头到尾撕裂一般钻进去,沙哑又刺痛。
夏成蹊一直是冷静的,即便是文漾笙一直不醒过来,他依旧能保持冷静的风度和状态,但现在不行了。
他像是发了疯一样,眼睛充血悲痛欲绝。他感觉喉咙里发着干,发出的声音却也不是在哭,他在努力把哭声压抑,又由于抑压不住以致疯狂地咳嗽起来,发出的声音像是把钝刀摩擦,把人的神经一寸一寸割断。
“你们不能带走她!”
“她没事!她只是睡着了……”
“求求你们……”
“求求你……”
声音到后面渐渐变成呜咽。
黎向晚看着病房门缓缓打开,雪白的布料盖着美丽的女子。睡在病床上的女孩像是睡着了一样,静静地一动不动。
夏成蹊跌跌撞撞地追着推走的病床,身体抖得已不像是自己。最终他跪在太平间门口,任凭护士拉扯着,也再没站起来。
黎向晚崩溃地贴着墙壁,四肢瘫软地坐在地上,眼泪陆续地淌,身边也没有哥哥抱了。
她从没感觉医院这么冷过。
黎向晚过了许久,再次推门进入望珊的病房,发现任望珊已经醒了,正努力地想自己坐起来。
她赶紧调整状态,小跑过去把她扶起来,又拿了个靠垫给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道:“叔叔阿姨应该是给你出去买好吃的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我在这儿睡了多久?”
“三十个小时以上。”黎向晚轻声道,“你还发烧了。现在饿不饿?”
望珊坐起来后依旧是头疼地蹙着眉,轻轻应了一声又摇摇头说不饿。她的神志依旧混乱,只是知道这儿是医院,然后她刚从病床上醒过来。
她开始回想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哦,想起来了,她和于岿河分手了。
害她家变成这样的是林深,于老,蒋老。
现在人世间只有一个还活着,这个人照顾了她近五年。
然后氧气缺失,窒息感,之后就不记得了。
任望珊想完这些却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是两手互扣着,肩膀也在颤抖。她突然又想起来什么:“我的手机呢?当晚漾笙给我打了个电话的,我后来应该没再回复了,我睡了这么久,她有再打电话来吗?
黎向晚一愣,咽了口吐沫。
她没想到这么快。
理智告诉她长痛不如短痛。
她垂下眼眸,又下定决心似的抬眼:“望珊,你先理好自己的情绪,听我跟你说。”
望珊看着向晚这样的表情感觉到错愕:“怎,怎么了?”
“文漾笙……她死了。”
任望珊四肢顿觉僵硬。
她觉得荒唐,半晌磕磕绊绊道:“向晚……你再说一遍?”
黎向晚定定地看着她悲哀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望珊感觉身体由僵硬变得痉挛。她的心像是濒临死亡一般的颤,指尖凉到冰点,下眼睑的红与冰冷霜白的面孔形成视觉冲击。
“不是。”她断断续续地喘息着,身体发软差点瘫下去,像是仍旧不相信,努力地抑制着眼泪:“怎么……怎么会呢。”
可这句话说完之后,她顿时也再说不出第二句。
她瘦弱的身体像是暴风雨里没有经受住考验而飘落的树叶。
黎向晚抱住任望珊。
望珊那一刻泪如泉涌,呜咽着喊:“向晚——”
黎向晚也再没忍住,豆大的泪珠像崩断了弦,滚落在望珊的病号服上,濡湿了一片:“对不起。”
“对不起……”
“我很抱歉望珊……”
黎向晚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说对不起,但此刻她一直在重复这个字眼儿,像是在给谁慰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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