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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2 章(第1页/共3页)

第42章

绝圣抽抽嗒嗒哭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知道心里绞得难受,非得马上痛哭一场才行。

滕玉意表情木然,抬手想阖上彭玉桂的眼皮,但那双眼睛枉自睁着,试了几次都没法帮他合眼。

她的手于是悬在半空,不知怎么地,蓦然想起前世阿爷也是这样死不瞑目,一时之间,多少前尘影事涌上心头,她喉咙开始发哽,分不清到底是为自己还是为彭玉桂感伤,佯装平静转过脸,却挥不散心头那股悲凉之意。

蔺承佑从袖中取出几张青色的符纸,自彭玉桂的脚边起,沿路摆放到了窗口,而后盘腿坐下,低声诵了一段经,末了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半空中轻柔地拢了拢。

他的神态和动作都空前温柔,不过扬手一挥,地上的符龙就燃到了窗口,火龙方向正对南方,俨然在指引着什么。

等到符龙消失在窗外,桌上的油灯倏地一亮。

绝圣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这是一种护魂术,师兄手边法器不足,只能将就着做个粗陋的长明灯,有了这个仪式,无异于上告三界,眼前这枚游魂要回归故里了,请神佛垂怜,莫要半路拦阻。

他以往也曾见师兄做过这仪式,如此郑重却是头一回。

只要长明灯不灭,就不必担心彭玉桂找不到回乡的路了。

做完这一切,蔺承佑抬手帮彭玉桂合眼,滕玉意在一旁静静看着,这次彭玉桂仿佛放下了生前的所有沉重包袱,眼皮终于被合上了。

“拿着吧。”

蔺承佑起身把油灯递给绝圣,“别让它熄了。”

绝圣抹了把眼泪,郑重其事接过油灯,然后起身用符纸做了个黄色的灯罩,小心翼翼护住油灯的火苗。

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径直往对面的房里而去。

“都怪你,我和见仙都说那不是滕娘子,你们非得说是,现在好了,上了尸邪的当吧。”

“我哪知道卷儿梨有问题!”

“王公子、绝圣——糟糕!人呢?”

“完了完了,一定出事了。”

是弃智等人的声音。

“这边。”

蔺承佑快步过去开门,对方听到身后动静,吓得四散弹开,看清是蔺承佑,赶忙凑过来。

“师兄、绝圣、王公子、程伯、霍丘。”

弃智欣喜若狂,目光依次扫过屋里的每个人,“太好了!你们都没事。”

五道拥在门口,看样子也是心有余悸:“我们刚才被尸邪困在前楼,好不容易才破了结界,唯恐王公子等人被尸邪残害,来的路上魂都吓没了,弃智这小子刚才都哭了一路了。”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了彩,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一面说一面要进来,蔺承佑却拦住他们:“慢着。”

他伸指在每个人的鼻端下探了探,确定喷洒出来的是热乎乎的气息才放行。

见仙进屋的时候问:“世子,你怎么知道这边出了问题,你不是在后院对付金衣公子吗?”

弃智擦了把汗指向滕玉意:“王公子腕上绑了玄音铃,她这边持续示警的话,师兄那边会听到的。”

众道的目光便落在滕玉意雪白的腕子上。

“尸邪和金衣公子呢?”

见天瞥见地上的彭玉桂,骇然道,“那不是贺老板吗,他怎么——”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蔺承佑沉声道,“二怪刚遁走,金衣公子被九天引火环烧掉了一边翅膀,暂时飞不起来了。

它与尸邪合练了某种秘术,哪怕被烧得皮开肉绽也能恢复如初,方才它为了及时养伤,带尸邪先逃走了,此刻应该蛰伏在楼内某一处。

“除此之外,尸邪有卷儿梨这个傀儡做内应,对楼里的人和事已是了若指掌,今晚来之前它应该做了不少准备,下一个会扮作谁,谁也预料不到。

先前的法子已经不奏效了,得另用阵法困住它们。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不得分开。

待会无论我发出多奇怪的指令,大伙不得有异议。”

“可是——”众人惊讶地互望一眼,“尸邪会乔装改扮,金衣公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如果它们假扮成世子,我们又如何分辨真伪?”

“把这个系在腕子上不就成了。”

蔺承佑撕下自己的一边袍袖,将其扯成一条条,又从怀中取出青色符纸,把布料和符纸缠在一起分发给众人。

“这种符纸浸泡过桃木汁,颜色与寻常符纸不同,之前我没拿出来示人过,即便卷儿梨提前告诉尸邪我穿什么衣裳,尸邪也没法及时伪造同样的符纸,大伙把这个系在腕子上,稍后布阵时以此为证。”

“等一等。”

滕玉意忽道。

蔺承佑身上是件墨绿色衣裳,符纸的颜色则接近碧青,两者缠在一起并不起眼,而房中其他人,不是着缁衣,就是着灰袍,不若她穿着红色胡服。

“打斗时若是在暗处,世子这衣料不够显眼。”

滕玉意用小涯剑划破自己的窄袖,将其撕成一条条递给蔺承佑,“换我这个吧,红色与碧色混在一起才惹眼。”

蔺承佑当即从善如流,从滕玉意手中接过布料缠了符纸系在自己腕上。

见喜忧心忡忡地在腕子上系布料:“连扼邪大祝都破了,哪还有好阵法能对付它们?”

见天也说:“是啊,二物禀性不同,再好的阵法也没法同时镇住两个。

唉……愁死个人了。”

蔺承佑听凭二道在耳边聒噪,俨然在思量什么。

弃智忍不住发问:“师兄是想到什么好法子了吗?”

蔺承佑转眸看了眼滕玉意:“说起来这法子还是王公子提醒我的,不过我也不确定管不管用,姑且一试吧。”

滕玉意一讶:“我?”

“现在还不能说。”

蔺承佑古怪一笑,“尸邪太懂得窥探人心,万一有人不小心被它蛊惑,再好的法子也会提前被它知道。”

滕玉意心里好奇得要命,却又听蔺承佑道:“只要金衣公子那对翅膀完好,我们就没法困住它和尸邪,当务之急是在金衣公子伤愈之前,尽快把它引诱出来。”

“金衣公子一心要养伤的话,又如何把它诱出来?”

“别忘了它是妖,只要是妖,就一定有弱点。”

蔺承佑笑道,“《妖传》上关于金衣公子的记载那么多,它的毛病是刻在骨子里的,只要抓住它的那点喜好,就不怕它不上当。

先去园中吧,小佛堂门口虽设下了盘罗金网,但也不是万无一失。

记住了,待会无论我做什么,你们不要奇怪只管配合即可。”

他率先走到门口,催促众人出发。

滕玉意随大伙往外走,心里只是纳闷,这么短的工夫,蔺承佑又能想到什么出奇制胜的好法子?

她思索着回头,却见蔺承佑返回了房中,绝圣口中喃喃有词,正在蔺承佑的指点下将那盏长明灯安置在彭玉桂的脚边。

滕玉意深深看上一眼,比起楼中的其他地方,这个贴满符箓的房间显然最清净,蔺承佑想必也是考虑到这一点,特意把长明灯和彭玉桂的遗体一并留在了房中。

她回身时心中忽一动,蔺承佑想到的新法子难不成是……

她再次扭头望向地上的彭玉桂,怪不得蔺承佑说那法子与她有关,如果真是这样,真算得上阴差阳错了。

转眼到了园中,周遭却出奇寂静,就连灯光如昼的小佛堂,也是安静无声。

这种诡异的平静,无端让人心慌。

绝圣和弃智踮脚张望小佛堂:“还好在佛堂外设了盘罗金网,看样子没什么事。”

蔺承佑从背上的箭囊里取出一支箭,弯弓搭箭,嗖地射去一道金影,眼前景象竟如一池被风吹皱的春水,泛起了微小的涟漪。

再一眨眼,死沉沉的园子有了活气,花叶在夜风里簌簌作响,小佛堂里也飘来嘈杂的声响,仔细听去,分明有人在哭。

“平日怎么教你们的?

连二怪设下的幻境都分不清,活该被妖物当点心。”

蔺承佑提气一纵,腾身几个起落,掠向小佛堂。

绝圣和弃智羞愧得不敢吭声,拔腿就追上去。

众人赶到小佛堂,里头乌泱泱全是人头,伶妓和庙客们战战兢兢挨在一处,严司直等人也是满脸异色,他们目光虽凌乱,却都骇惧地望着门口。

一看见蔺承佑,萼姬就大哭起来:“世子,不好了,抱珠她们被妖怪掳走了。”

“还有绿桃和卿卿。”

沃姬满脸泪痕,哆哆嗦嗦用手比划,“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呢,她们就被带走了。”

五道大惊:“怎么会?

门口有盘罗金网,二怪尚未捉到猎物,不会随便浪费功力硬闯的。”

蔺承佑飞快检视一番,确定那道网完好无损。

“卷儿梨来过了?”

他厉声问。

“是。”

大伙惊惶点头,“得亏严司直拦了一把,不然被拉出去的人更多。”

严司直擦了把汗近前:“我们一直待在里头,外头不断有鬼魅想闯进来,但都被那道金网给拦住了,可就在方才不久,卷儿梨娘子突然过来寻我们,说世子说此处不安全,要我们去前头汇合,说话时拽了几个小娘子朝外走,我想起她应该跟几位道长在一起,不可能独自一个人出现,心里起了疑,就上去拦了一把,就听外面有个男人大笑,把卷儿梨和几位娘子带走了。”

萼姬哭道:“卷儿梨这孩子不知怎么回事,活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有问题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

五道懊丧道,“只恨我们没想到她上个月就被尸邪给蛊惑了。

她现在虽为尸邪所用,却还是血肉之躯,这道金网拦不住她的。”

蔺承佑蹲下来察看,很快在门口发现了几枚新鲜的脚印,他暗嗤:“果然改不了老毛病。”

随即又回到小佛堂,˙站在众人面前看了一圈,末了冲魏紫和软红道:“你们两个出来。”

魏紫和软红浑身一个激灵:“我们?”

蔺承佑又将目光投向后头的几位妓伶,随意指了指道:“你、你、你……都出来。”

一口气点了四个,加上魏紫和软红便是六位美人。

美人们不安地从人群挪出来。

旁人惊讶不已:“世子,这是——”

五道猜到蔺承佑要做什么,心里隐约有些不安,这可是一招险棋,不成功的话,只会让自己陷入更狼狈的境地。

可等他们打量领头的两位美人,瞬间又添了几分信心。

魏紫可是差一点就当了花魁的大美人,生得丰腴妖冶,姿色完全不输葛巾和姚黄,另一位叫软红的,相貌虽不及前三位出众,却也是彩凤楼排名靠前的都知。

蔺承佑问她们:“没有乐器在手,也能歌舞么?”

美人们忐忑点头。

“会不会跳《庆善乐》?”

滕玉意心里“咦”了一声,《庆善乐》是一种宫廷乐舞,民间听过的人不多,蔺承佑问这个做什么,难道并非她想的那样?

不出所料,妓伶们齐齐摇头:“不会。”

蔺承佑隐约有些失望,低头思量着说:“……也罢,待会你们就——”

忽有人道:“奴家会……”

滕玉意闻声看过去,说话的是萼姬,她尴尬地举着手,神色满是不安:“奴家年轻的时候跟一位宫里的乐师学过这舞,不知世子为何要问这个。”

蔺承佑一讶,旋即笑道:“萼大娘会就好说了,那你也出来吧。”

萼姬脸上登时闪过一丝懊悔,可蔺承佑似乎根本不容她拒绝,萼姬本来还想说几句,眼看蔺承佑掉头就走,只得分开人群,慢慢蹭了出来。

五道瞠目结舌,追上蔺承佑低声道:“世子,萼大娘年纪会不会大了点,金衣公子虽说风流好色,可也不是来者不拒哇,听说它只喜欢年轻妇人和少女,对年纪大的妇人丝毫不感兴趣。”

“别啰嗦,走吧。”

蔺承佑早走到门外了。

滕玉意心里已经明白了,蔺承佑要做的事显然是另一桩,迈步跟上去,却发现身上又开始冒热汗,于是一边走,一边取出帕子擦汗。

程伯一旁瞧见,心里好不担忧,看样子娘子逃不过长热疮了,只恨眼下没有余力再想克化火玉灵根汤的事,一切都要等安然度过今晚再说。

到了外头,蔺承佑循着门口的脚印往前找,那脚印忽深忽浅,一路通往园门口,追踪到园外,那些脚印就像被凭空抹去,完全无迹可寻了。

众人抬头朝前看,再往前就是前楼了,这地方平日热闹非凡,此刻却静谧得如同一座孤坟,除了檐角的铃铛偶尔发出几声轻响外,整幢楼都陷在哑默里。

再看地上,扼邪大祝已经被破坏殆尽,庭院里活像被狂风暴雨席卷过,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幡旗。

五道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这两个东西也太嚣张了。”

见喜打开天眼看了一阵,恨恨然道:“尸邪善于掩藏身上的邪气也就罢了,金衣公子同它藏在一处,竟也没泄露半点妖气,这下可好,要尽快找到它们,就得分头去楼里找,但只要分头行动,势必有人被二怪剥皮拆骨。

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就干等着金衣公子伤愈吧?”

五道心里没个主意,扭头找蔺承佑,才发现蔺承佑已经领着萼姬一行走到庭院里了。

蔺承佑笑容满面给妓伶们分发青符:“这个呢,是青云观的保命符,只要有此符在身,凭它什么妖魔都无法近你们的身,你们只管载歌载舞,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理会。”

萼姬等人战战兢兢应了,接到手中才发现符纸颜色罕见,她们何尝见过这么奇怪的符纸,只当是了不得的护身符,原本惴惴不安,这一下心安不少。

绝圣和弃智在旁直挠头,师兄又睁眼说瞎话了,这不过是普通的护魂符,浸久了桃汁才如此,充其量挡挡普通邪祟,对二怪却是莫可奈何的。

“稍后我一咳嗽,你们就依照我的吩咐行事。”

蔺承佑走到前头,“萼大娘领舞,剩下的人虽然没学过《庆善乐》,但我知道你们长年习于此道,估计用不了几遍就能学会。”

“排练一遍就能上手了。”

萼姬这时多少恢复了常态,习惯使然,她开始整理自己的裙裳了,“这些孩子里头有一半是奴家教出来的,身姿手法都有固定的样式。”

“那就更好了。”

蔺承佑笑眯眯道,“至于这歌该如何唱,颇有些讲究。”

他低声对萼姬说了几句话,萼姬惊讶地点了点头。

“绝圣弃智,你们快把地上这些碎纸扫一扫,等萼大娘她们排练好,就要正式起舞了。”

蔺承佑边说边点了火折子,预备将廊庑下熄灭了的琉璃灯都点上。

见喜看了看搔首弄姿的萼姬,悄悄把蔺承佑拉到一边:“喂,世子,金衣公子虽是一只禽妖,但它一点也不蠢,它眼下忙着疗伤,孰轻孰重它分得清,哪怕这六位美人载歌载舞,诱它出来都相当吃力,再加上萼大娘,只怕会适得其反。

“而且这法子只能使一遍。”

见美面色凝重,“一遍即需成功,如果失败了,我们可就别想引金衣公子出来了,劝世子慎重行事。”

蔺承佑不紧不慢道:“稍后我会一直守在西南角的屋檐上,见天道长功力最深,守在东北角上随时与我接应。

“见仙和见美两位道长留在东边廊下,负责保护伶人们的安全。

“见喜和见乐,你们二位重启九天引火环对付金衣公子,这法子下午已经使过一回,再来未必能成功,但只有火环能灼伤它那身刀枪不入的羽毛,因此总归要试一试。

“绝圣和弃智,两位道长启阵的时候不能分心,你们负责帮他们守阵。”

他边说边绕众人踱了一圈:“加上我一共八个人,每个人都守好自己的位置,记得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得自乱阵脚。”

五道还想劝蔺承佑另想计策,但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身上有股让人折服的力量,目下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好闷声答应了。

最后蔺承佑把目光落在滕玉意身上:“至于王公子主仆嘛,不指望你们帮忙,别添乱就成,稍后你们就待在我身边吧。”

安排妥当后,他回身看了眼静幽幽的前楼:“事不宜迟,趁萼大娘她们还位排练好,先到各自的位置上等着。”

程伯和霍丘带着滕玉意率先纵上了屋顶,顺着琉璃瓦走到东北角,依次坐下来。

其他人也各就各位。

蔺承佑将檐下所有灯笼都点亮,一跃就飞到了屋檐上,而后一撩衣摆,坐在滕玉意身旁。

庭中灯火如昼,映得阶前的牡丹花分外妖娆。

当空一轮明月,撒得满世界银辉。

只是那月光中透着异色,好似水亮的酪浆中掺杂了殷红的血,铺洒在庭前,俨然给地上蒙上了一层绛色缦纱。

“世子没忘记之前的约定吧。”

滕玉意眼睛望着庭中,“我帮你设局引出彩凤楼的凶手,你帮我克化火玉灵根汤,趁现在有空,世子快把解药给我吧。”

蔺承佑慢悠悠擦拭箭囊里的金笴:“急什么,我既答应你了,自然会给你。”

“可如果我没记错,世子说最迟子时之前需练通。”

滕玉意体内热气翻涌,“时辰不多了,再拖下去热疮可就冒出来了。”

蔺承佑闻言一笑:“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怕长热疮吗?

我答应过不会让你容貌受损,就一定会办做到。”

滕玉意脑中仿佛有根琴弦被拨动,霍地转头瞪向蔺承佑,好哇,原来他早就留了一手。

下午与蔺承佑谈判时,他原话是“好,我保证你不会因火玉灵根汤容貌有损。”

前一句话乍听之下没问题,细究起来却有两层意思,所谓克化,分主动克化和被动克化,前者指的是靠练功来克化,这样不但可以避免长热疮,还能增长七—八年功力。

被动克化自然是指长热疮了,热疮一冒头,体内多余的热气也就被动消散了,但如此一来,也就别想增长功力了。

至于蔺承佑所谓的“不损容貌”,应该就是给她一些清热养颜的灵药,即便她长热疮,脸上也不至于留下疮印。

这样的灵药不是没有,但她想要的可不远只是不长热疮,还想要那七—八年内力。

“世子是故意的?”

她压着火气问,一想就知道了,下午她以布局作饵逼蔺承佑帮他克化,但他不甘心被她要挟,答应的同时索性摆她一道。

蔺承佑扭过头,不提防看见滕玉意白嫩的眼皮上透着桃红的色泽,估计是被体内热气给闹腾的,冷眼看去像刚哭过,可仔细一瞧,恍惚又像喝醉了酒,那抹若有若无的淡红,衬得她一对眼珠葡萄般乌黑莹亮,他都怀疑她眼中的水也像葡萄汁那么清甜了。

“火玉灵根汤如果那么容易克化,也就不叫世间灵草了。”

他无辜笑道,眸子在月色下熠熠生辉,“所谓的解药根本子虚乌有,要克化只能凭自己的功力,你不懂武功,眼下又来不及练通,为了不让你容貌受损,我只能去帮你弄玉颜丹了,这药你听说过吧,长安只有一瓶,就藏在禁庭里,我还没想好怎么跟皇后讨要呢,想来少不得挨一通骂,可谁叫我答应王公子了,挨罚也要帮你弄来。”

滕玉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必这么麻烦,没有解药无妨,贵观不是有一套桃花剑法么,听说只有几招,转眼就能学会。”

蔺承佑面色变得有些古怪,看了滕玉意两眼就扭过头,一面摆弄手中的金笴一面笑道:“原来王公子打的是这个好主意,我劝你趁早死心吧,这剑法并不好学,我也教不了。”

滕玉意瞪着蔺承佑,他分明是不想让她占尽喝火玉灵根汤的好处,所以情愿去弄玉颜丹也不教她武功,绝圣和弃智亲口说过,桃花剑法才短短几招,眼下离子时还有一个多时辰,凭蔺承佑的本事,诚心要教她的话未必不能见缝插针。

早知道下午她跟他谈判时就该另附一张纸,白纸黑字写清楚,顺便再让他摁个手印。

难道就这么算了?

她眯了眯眼,白遭了几天罪,竟连一点好处都捞不到么。

半晌她冷静下来,罢了,且忍耐一晚吧,日后他也别想再招惹她了。

至少有人替她弄玉颜丹,好歹能省却一番工夫。

她冷哼一声,把手肘搁在双膝上,托腮望向庭中。

蔺承佑余光瞥见滕玉意的动作,原以为她还会纠缠不休,没想到她挺善于自我调停。

也好,她要是知道桃花剑法怎么个教法,未必真肯跟他学。

就在这当口,伶人们排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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