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大的襜褕被雨水打湿,褶皱一层卷着一层,紧紧贴在皮肤上。他匆忙扯平,又捋直头发、摆正发冠,待模样端庄严肃,方对油灯旁撰写上计文书的谌洛作揖:
“如今百家罢黜,朝堂再无学说争斗,宗师入我公羊可专心学术,亦可不掺和百家之事,还望再三考虑。”
“褚兄好意洛心领了。”谌洛有些不耐烦,但碍于公羊学派的面子,打算拒绝得更加委婉一些,于是面色凝重,重重一叹道:“实话告诉褚兄吧,小弟出生以来一直有恶疾缠身,恐无心专注百家学说,只求安安稳稳度过余生。”
“竟有这事?”褚大蹙眉,“恕大(褚大自称)冒昧,宗师所患何病?我虽交友不多,但认识的朋友中倒是有几个擅长岐黄之术,宗师说出来我可派人询问一二。”
“洛一接触百家之学就会毛骨悚然、一身冷汗,头风愈烈…关外曾有一骑牛老者用岐黄之术诊治,声称此乃百疾缠身,虽恶但并非不可救治,只需远离百家便能不治而愈。”
“有这种病?”褚大嘴角抽搐几下,半信半疑。
虽然感觉奇怪,但能把《春秋》钻研得如此透彻,应当是一个正直果敢之人,应当不会欺骗人。
等等……
褚大突然眯眼,一副少把我当傻子的表情。
“宗师有恶疾缠身,这春秋大义六条怎么得来的?”
谌洛咳嗽一声,脸不红心不跳道:
“老者诊治之前,洛曾忍头风之苦向他人请教过百家学术,这只是当时的一些感悟罢了。”
“……”
“罢了,谌宗师不愿入我公羊,大不再强求,只是有一件事,还望宗师帮忙。”褚大叹息,认命了,“春秋大义对我儒家至关重要,恳请将刚才所述内容写下,我儒家愿意支付令宗师满意的报酬。”
“报酬就不必了,本官最近忙着上计,只能大概写几句。”谌洛松了口气,笑着道。
褚大感激之色溢于言表,作揖拜谢后,急忙让马夫去车厢里拿随车携带的绢帛。
二人因职责所在,必须在天亮时分到达长安,今夜会冒雨前进。
竹简容易被雨淋湿,而布帛虽有湿透的危险,但较于前者,更容易保护。
不一会儿,马夫冒雨抱着羊皮裹成的包袱跑回来,打开后三块裁成正方形的崭新绢帛出现在众人眼前。
绢帛旁边,还有两块用麻布包裹的蜡烛。
“请宗师写在这上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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