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动的黑色云霞像是传说中的某一种鬼怪,并不是张牙舞爪的小喽啰。它阴鸷诡异,沉默压抑地缓缓移动,好似正跟随着他的脚步,像是在与他同行……
再看那座得胜酒楼,便如一个卑微渺小的店小二。
他发觉今天长安城的街上有阵阵雾气,就是寒风也吹拂不散,只如湖上的行舟,徐徐而动,竟也跟着他所去的方向——今日好似整个冬日里最冷的一天,寒气肆无忌惮地钻入他的衣内,在肌肤上游走,他不知何时咬着后牙,鼓着腮帮子,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地面。
“到了。”听海和尚笑着回过身看他,指着城门外的驿道,“身在城中昏沉暗淡,却不知城外阳光灿烂,你说奇不奇怪?”
他顺着听海和尚所指的方向,看到城外的驿道尽头,在一片煦和的阳光所照之下,城内城外,竟如同两个世界!
那尽头处两边有很漂亮的田野,种了韭黄与豆芽,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他带着阿雨去看过,阿雨还跑进去玩了一会儿。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乌云在头上,中间透漏了几处微白,有光照,错落的光影像是一张魔幻的鬼脸,在乌云的中间,斜斜地垂下一条漆黑的如同铁索般的云气,随风而动。
黑色的乌云与白色的雾气在天上地下像两个巨大的魔神。
叶云生在鬼脸之下,在苍茫的白雾里,与这两个魔神一起,神色悲戚地等着……
驿道上出现了一辆马车,他有些睁不开眼,摸了一下,一手的水珠。
那马车越来越近了,他身上的衣衫已湿,冷得禁不住发抖。
听海和尚温和的声音传到耳中,“人间无用啊,节哀。”
他咬紧了后牙,感觉嘴里咸咸的,一股子血腥味。
“听海大师……咦,叶云生?”马车前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是血肉屠刀林老鬼,另一人身穿道服,却不认识。马车停下,长安剑王谢鼎自内走了出来,见到叶云生也惊讶了片刻,然后伸手请了请。
叶云生感觉身上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空了,膝盖抖得厉害,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上的车,跌坐在好兄弟的身边。
“剑王与林前辈好本事,把方子墨给带回来了。真是出乎意料,听海佩服!”
“惭愧,我等一路追赶拿不下方子墨,还是九难大师到后,一场公平比剑,刺伤了方子墨。回来的路上侥幸遇到,那时候他已身死。”
“九难师兄终究是赢了。”
一车人来到衙门前,早有衙役等着,上车抬了方子墨送进后堂,经由仵作行人检验,却是不在叶云生视线之内,他被留在衙门之前,听海陪着。
“怕是要在大牢里放一段时间了,魏大人恨其久矣,意欲将之暴尸至开春。”
叶云生一直沉默不语,脸上已无神色,看不出他所想,看不出他所思。
“可要我去与老爷商量,让你随时能来看他?”
其实他脸上都是水,若是流下几滴泪,也叫人看不出。
“哎,人终究难逃一死,切不可太过伤心。”
记得,老云曾说过,男人可以流泪,但不能在仇人的面前流泪。一个人,在朋友身边,或是对着亲人,哭泣都不算是软弱,可对着仇人哭,就不算男人,那是没鸟的女人才会做的事。
叶云生看了一眼听海和尚。
这和尚一身麻布僧衣,面容老老实实的,瞧着不似恶人,神情悲悯,好言好语地在一边宽慰。
他仰天张嘴,一会儿便喝下三四口天上的云,对浑身也湿透了的听海和尚说:“我们曾经是否相识?”
听海伸手挡在眉前,想看清叶云生的神情,但视线受阻,所见只有一张模糊的脸。
“某不记得以前有见过你。”
“叶某可曾有得罪的地方?”
“不曾。”
叶云生抬起手,溅开无数的水滴,抱拳拱手,行了一礼。
听海大笑起来,合十弯身。
说书人有很多细节是从江湖人行事中找到的灵感,例如两军大战在即,要布阵对垒,主将自报姓名,阵前邀战。就是从江湖人的一种礼节中得来……
这天听海和尚说对了一句话——人终究难逃一死。
但是,江湖中人有一则信条是永恒不变的——恩怨分明,有仇必报!
…………
阿谭平躺在床上,这些日子只能勉强喝下些参汤,已是瘦得脱了人形。
小屋的檐角下,阿雨伸出双手接着雨水,一会儿将手里捧着的水洒出去,满脸的笑容。
屋子开着窗,可里面的气味比地窖中更让人感到窒闷。
他想不明白听海和尚跟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如此死死地逼迫,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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