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再生一个。”
“那就再生呀。”方子墨笑了起来。
叶云生不想纠结这个话题,便点了点头说,“是呀。”
热水续上,茶汤的山影化开,成了团团的云朵。
“原本,我以为你会和江湖上的女子成婚,记得那时候‘杨柳青青’在平江府就整日和你粘着。谁想你说退出江湖就退出江湖,说成婚就成婚。”方子墨脸上流露出惋惜与哀伤,不再言语,品着茶。
“青青……三年前她来长安倒是见过一面。”叶云生像是自言自语,“我也没有想到,自我退出江湖,回到家乡,我爹就给我准备了亲事,阿谭跟我自小就在村子里,可说青梅竹马,那时觉得也就如此,并无不可,稀里糊涂的,就成了亲……”
他叹了口气,想着这些年的相处,又想及在江湖中的那些时光,淡淡地说:“退出了,就没有那些胜负之分,放下执念,才能喘息,才能活着……”
“可我……我们喜欢的,还是曾经的叶云生。那个不会放弃,屡败屡战的叶云生!”
“人间无用?”他的目光像一柄剑,自下而上,终是抬了起来,和方子墨的目光对上了。
只刹那间,又垂落回桌面,他不知在笑谁,“除了你,怕是没有别人了吧。晴子在我退出江湖的时候,可是放了炮仗呢……”
“你心里都清楚的,又何必这么说。信义盟的老伙计,都在想念你。”
“罢了……我现在挺好……得失随缘,心无增减。”
方子墨放下茶盏,再又续茶。
叶云生转过头呆呆地看着阿雨,见小家伙嘴里塞得满满的,且一刻不停,心里只觉得又是疼爱,又是伤心。
喝了第三杯,叶云生不知再说些什么,就想把借钱的事给提出来。谁知正在嘴边,方子墨又问了过来:“你最近还在做面?”
他点头说是。
“城中的赵员外,你知道吗?”
“那位说是跟官家能论上亲戚的赵员外?”
“对,就是他。他儿子满七,要找先生,教书的请了陈宽陈大家……至于教剑的,就来找我了。”
“奇怪,不该是去找长安剑王谢鼎?谢鼎是长安官面头号人物,与知府,经略,推官俱有往来,怎么会来找你?”
方子墨面对叶云生的疑惑,轻描淡写地说道:“因为我比谢鼎剑法更高,内力更强,而且,赵员外不担心请我去教剑,会惹你刚才说的那些人不快,担上祸事。”
话说到这里,他才醒悟过来,许久未见,何故竟然没有问一问子墨,你最近过得如何……
大概是晴子常说,说了子墨跟好些官面勾搭的江湖中人斗过,有些还分了生死,就这么牢牢地钉在长安城,谁也奈何不得——毕竟信义盟妨碍了转运司的运作,也碍了太多人的生意,从九华山定风波剑会之后,每况愈下,若不是子墨和几个老伙计江湖中顶得住,撑得开场面,讲得起人情,怕是早就没了信义盟。当然了,子墨也遭了大大小小无数的刁难,所幸官面的人物还算讲究,没有越过江湖直接伸手进来搅和。
他低着头,目光落在鞋尖,自知这个借口太没道理,也太过卑劣。
“这不是挺好的,你就去教教那位赵员外的小公子,拉一点关系,给信义盟也多找个靠山。”
方子墨沉静地看着他,忽然摇头说道:“可我去不了。”
“为什么?”叶云生吃惊地问。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去办。”
“什么事如此重要,收着那小子,只管办你的事有何不可?”
“人在江湖,或许几年风平浪静,但顷刻烽火连城,凶水滔天,也是江湖该有,天命难违。”方子墨淡淡地说,像是在宽慰,又像是一种宣告。“正好你来找我,便在此间,拜托你一事!”
叶云生虽然退出江湖,甘于平平淡淡地度日,但毕竟曾是江湖男儿,更是方子墨的兄弟。听他这一番话,只觉热血上涌,正要答应下来,忽然想起七年前定风波剑会最后被铁剑书生剑指喉间,败阵下来,回首见信义盟众人愤恨不满,见张晴子泪挂脸庞,见一直信任他的方子墨隐藏在眼底的无奈与遗憾,这股热血瞬间变得冰寒凝固。
他再也不想说借钱的事,再也不想在子墨面前,再也不想江湖二字。他感到浑身透着无比艰难的疲倦,轻轻地,似哀求,似逃避地说:“子墨,我早已退出江湖了呀。”
…………
长安街头的阳光被云遮住,天黑了下来,要下雨了,人群走过的脚步急匆匆的,和他抱着阿雨缓缓而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雨搂着他的脖子,静静地睡着,他搂着阿雨,也如睡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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