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诞生的。
祂也不知道这个银行对祂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自祂诞生之后,祂就一直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够吗?
这样的生活对于祂来说够吗?走私、绑架、放高利贷、开夜总会,只要是能赚钱的生计,祂的现界载体都做过,并且获益不菲。
一个乡下孤儿院出来的瘦弱孤儿,只是希望去看看大城市的风景,挤出全部身家买了一张车票孤身来到东京。然后凭着自己的智慧和狠劲,在名震关东的东成会里有了一席之地。
在东京足立区里,黑田组威慑力极强,街上的人望风而避,道上的人闻声而退。
虽然相比那些传承多年的大组,黑田组依然只是一个人数不过几十人的不成器三流黑道。但是就凭着克洛“百计”的名头,东成会里那些权势大组,也得忌惮几分。
他获得了年轻时渴望的一切,金钱,名望,女人,手下。
这一切,比他向往的生活要更加精彩,更加刺激,同时,也更加枯燥。
他的生命被染上了色彩丰富的黑,他将永远生活在阴影里,黑夜里,不见阳光,一个又一个或愚蠢,或贪婪的人在他手中毁掉,崩溃,然后被悄然无声的河流吞噬,而克洛的生命也将随着那条河流一路翻滚,奔腾着流向大海与黑暗。
每一个深夜不眠之时,克洛觉得命运对他足够慷慨,赐予了他智慧,又赐予了他勇气,最后,把生活在这残酷暗黑世界所需要的的冷酷和无情,也仁慈赐予了他。
他本以为迷失、破灭的东西重新在鲜血与惨嚎中,重新变成狂喜、欢乐的金色图案。生活自此始终平滑、有力、又悄无声息地过着。
但是......
“我真的成为了当初我想成为的人吗?”
他躺在仓库小楼旁的房子里不停思考着,感受着,内心不断地说着话,可是这样荒芜的厂区,这样寂静的深夜,这样瘆人的黑暗,房子里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小雨滴答打在窗上,他心里冒出一个声音。
“不够啊......”
现实中的黑田克洛心里,脑海里,骨头里,甚至是每一寸神经,每一个细胞里,都回响着这无止境的低吟。
这也是殿堂里藏在银行地下,终年不见光日的暴食者克洛心中反复思考的问题。
而祂和他,都知道答案。
没有,不够。
祂和他,已经厌倦了这黑道生活,没有爱情,没有亲情,必要时,连友情也可以随意的抛弃,他们都厌倦了。
他们贪婪的渴求光明,渴求金钱,渴求尊严,渴求爱情,渴求陪伴,渴求......一个孩子。
腥风血雨,勾心斗角,朝不保夕的黑道生活里,再多的金钱和地位,都无法满足他和祂内心真正的贪婪,那是对人类美好生活的极致渴望。
但他不想自己的孩子在突然的某天失去父亲。
他觉得再这样继续下去,他就会被毁灭,然后迷失人生的方向,最终彻底崩溃,他的生命仿佛就像风化了的石头碎片,在黑暗中翻滚着,被无聊,惨叫,欲望,无知,愚蠢的一切包围着,打磨着,最后寂寂无名地消失在这人世间。
于是他毅然决然放弃了浴血拼搏得来的一切,把黑田组交给了自己唯一认可的兄弟,赞高。
然后在一次血拼中假死,出国,整容,学习,回国。
钱真的是一个好东西,只要你有钱,你就能获得你想要的一切,包括一个新的人生。
克洛本想正正经经做一份工作,老老实实娶妻生子过完这一生。
但是......
光明真正大行走在社会中,他才发现,原来黑并不是最差的。
混黑道虽然狗,但是做社畜更狗。
费尽心思,抛弃一切,就是为了光明正大的当一只摇尾乞怜的狗吗?
“这样就够了吗?”“你不是早已看清这个社会了吗?”“你还想做一只狗做到什么时候?”“你不想成为那人上之人吗?”“你,觉得够了吗......”
无止境的低吟再次在他的脑海里汹涌翻腾。那是依然屈居在银行金库下方,依然不见天日的暴食者最声嘶力竭的狂怒。
“不够。”
“对。”
“不够。不够。”
“对。对。”
“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
“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
“我要挣脱这牢笼,我要成为掌控这牢笼的人。”克洛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
“还不够!”已经饿了一年的暴食者说道,一年了,所有人都以为克洛已经死了,祂再也无法窃取大众意识的负面情绪能量。但幸好,祂存得够多,一个银行,一个金库的能量,足够让祂继续活着,不过是拮据些罢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本已要放弃,准备重入黑道之时,他听到了一个消息,一个大型集团总裁夫妻双亡留下13岁孤女的消息。
“成为人上人最简单的办法是什么?”
“入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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