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自己选的,别后悔。”
“怎么可能后悔,不会的!”
曾经有一个可以离去的机会摆在面前,自己没有珍惜。
现在,谭文彬是真的后悔了。
他也看出来了,想要让周庸“开口”交流,想要弄清楚这件事背后的真相,不把这顿酒喝好,是不行的。
谭文彬再次看向李追远,见小远哥正拿着筷子低着头轻敲着碗边,一副童心未泯的样子。
再看向润生,润生这次居然没避开自己的视线,而是主动看着自己。
心里,当即涌现出一股暖流,到底是晚上一起打桌铺的室友。
小远哥,润生,要是我喝了它后出了问题,记得告诉我爸,我没当孬种。
心理建设完毕,谭文彬双手去抓酒碗。
就在这时,润生起身,将谭文彬面前的酒碗端了过去。
然后,端着酒碗在周庸面前晃了晃,一仰头,直接干了。
干完后还没结束,周庸面前余下的两个酒碗,润生也一个接着一个端起喝尽。
谭文彬感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李追远只是侧头看了一眼,又继续低下头玩着筷子和碗。
润生的这一举动,他并不觉得奇怪。
但也是苦了润生哥了,他清楚,如果可以选的话,润生更喜欢“腌入味”的正肉。
这桌上的菜和这碗里的酒,虽然是脏的,但脏得不够彻底,死倒在润生哥眼里就像猪牛羊肉,但喜欢吃肉并不意味着喜欢吃下水。
润生的豪迈很快引得周庸的欢喜,他开始不停地给润生倒酒邀请碰杯。
期间,他还指了指桌上的菜,提醒润生不要忘记用菜压一压酒。
润生也完全放开了顾忌,桌上的菜直接夹起往嘴里送,咀嚼得“嘎嘎作响”。
然后再一抹嘴,就提碗继续和周庸碰。
席面上就是这样,喝酒的坐一起,喝起来后,也就旁若无人了。
李追远和谭文彬因此没再遭遇逼迫,俩人可以安静地坐在那里充当空气。
终于,桌上的菜剩得不多了,酒也喝到尽兴。
李追远将自己手里的这双筷子,插在米碗里。
润生放下酒碗,对着桌面敲了敲。
周庸也放下酒碗,重新变回了一开始的坐姿。
他的嘴,开始快速张开再闭合,发出的,是类似斋事上白事班子念经时的声音,有那么个调子可吐字却很不清晰。
这调子听得李追远有些犯困。
他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强行驱赶掉困意,然后有些不满地看向周庸,他觉得周庸并不是在诚心交流。
但扭头一看,发现自己左右两侧的润生和谭文彬,此刻都闭上了眼,身子开始左右轻微摇晃,这是入梦了。
很显然,周庸正在和他们进行交流。
而自己刚刚感受到的困意,其实就是来自周庸的“邀请”。
这邀请,被自己的本能给拒绝了。
李追远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近期频繁走阴,出现了抗药性。
可有些时候,恶性循环又是无法避免的,就比如眼下。
左肘撑着桌面,左手撑着下巴,李追远眼皮微闭,右手拿起一根筷子,对着碗边一敲:
“叮!”
走阴成功。
他进来了,却又好像没进。
因为自己视线里,出现了润生、谭文彬与周庸正在说话的画面,可这画面与自己之间,却隔着一层流动的胶质。
李追远尝试伸手去触摸,感知到了一股阻力,当他继续发力想要拨开它进去时,扭曲的画面中,润生和谭文彬都露出了痛苦神色。
见此情景,李追远只能选择放弃。
虽然自己已经比较熟练的掌握走阴,却并不知道如何主动进入人家已形成的“梦”里。
阿璃是会的。
这就让李追远误以为,自己也该是会的,或者说,他都没觉得这会成为一个问题。
只能归咎于,自学的弊病。
不过,李追远也没有就此选择醒来,既然出现了这种情况,自己又参不了会,不如借机好好观察观察。
起身离座,这张桌子现在自成一体,无形的胶质将他们三个包裹在一起,李追远绕着桌子转圈。
他觉得,应该是有特定方法可以让自己融进去的。
比如,魏正道黑皮书里操控死倒的第二步,只需要自己将意识波动调到和死倒同频,就能进去。
但这里头,可不止一个周庸,还有润生与谭文彬,一个死倒加两个活人的频率,该怎么调?
还是说,他们现在其实已经混合成了一种频率?
李追远举起手,对着面前胶质轻轻拍了拍。
扭曲的画面中,润生和谭文彬再度面露难受。
算了,此时也不适合做具体试验。
忽然,李追远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轻轻拉自己。
他低下头,看见了女孩。
女孩蹲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她正在哭泣。
自己刚进屋坐下时就走过一次阴,但当时女孩和她妈妈在厨房里不在客厅。
现在的视角里,女孩身上的白色米粒,开始蠕动。
不,这哪里是什么米粒,分明是密密麻麻正在她身体内钻进钻出的白蛆。
女孩抬起头,看向李追远。
她张开嘴,像是在发出着无声的尖叫,覆盖在她眼眶里的白蛆快速散开,黑黢黢的眼眶内,渗出了血泪。
她在告诉自己,她很痛苦,她很煎熬,她想要解脱。
黑猫曾告诉过李追远,身为死倒,越是具备思维能力,其所承受的煎熬就越是沉重。
死倒本身就是怨念的集合,支撑它们抵御煎熬的是更深的怨念。
可要是本身就没有这种怨念的人呢?同时,还得保持着清晰的思维能力。
那就等同于直接将自己置身于火海,单纯地进行酷刑焦灼。
在女孩的身上,男孩没有感知到怨念,只有极其强烈的痛苦。
李追远不禁扭头看向胶质包裹中的周庸。
有些东西,就算没有进行言语交流,靠眼睛,也是能知道些的。
女孩,分明是被强行留下的,而拥有想要留下她执念的,或者说,因她的离去而产生极大怨念的……只能是周庸。
厨房里,火光还在闪烁,按照餐桌习俗,最后一道菜应该是汤。
李追远走进厨房,没看见妇人的身影。
他走到锅边,看见里面正沸腾着黑色的汤。
这时,鼓风箱又响了起来。
李追远低下头,看见一只手从灶台后伸出,抓着鼓风箱的把手正在拉动。
继续往后走,来到灶台后,顺着那只手,却没看见女人坐在灶台后的身影。
因为手臂,是从灶台内伸出来的。
李追远蹲了下来,与灶台口齐平。
里面的女人,也抬起头,对着李追远露出了笑容。
这座灶,烧的不是柴火,而是女人自己。
她钻进了狭窄的灶台内,火焰在她身上燃烧,供给着锅里的汤不断沸腾。
可她的脸上,却浮现着舒适的神色。
大概,通过这种被焚烧的方式,可以缓解她自身本就存在的可怕痛苦。
李追远前不久就做出过自残行为,他很明白这种感觉。
周庸想要继续维系这个家的完整,所以……他将自己的妻女,一起拖进了地狱。
可能一开始,周庸并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但现在,再要去说他不知情,就有点离谱了。
他是知道的,但他选择了很自私地自欺欺人。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教给周庸这个方法的那个人,他肯定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起初,还能假设其是一个善良的人,觉得失去妻女的周庸可怜,用这个方法来“帮”他。
眼下看来,这个假设是不成立了,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本质和“善良”是没什么关系的。
走到厨房门口,见那边的谈话交流还没结束,李追远的目光,再次落向女孩身上,并对她招了招手。
女孩爬了过来。
先前吃饭时,她一直在被迫扮演一个“女儿”的角色,妇人也在被迫扮演一个“妻子”的角色。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们,其实是周庸的伥鬼。
只是,周庸并不具备那种实力,他和李追远上次在坟地里遇到的太岁死倒,完全无法比。
那枚铜钱,到现在还都被埋在坟地里,李追远依旧不敢去取。
女孩爬到了李追远面前,她被困在这里,一直忍受着痛苦折磨,而眼前这个男孩近期出现在“这里”的唯一一个外来人。
支撑着她向男孩亲近的,是求死的本能。
李追远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女孩头上,他能感知到头发下面传来的密密麻麻蠕动感,他知道下面是什么东西。
但此时,必须先无视。
按照黑皮书里的方法,他开始调整自己意识波动。
他想借女孩的视角,看一看,那个帮周庸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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