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死倒?额……是一种小吃么?”
“不是的。”
“那是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
“人死了,倒在水里,然后,把他捞出来。”
谭文彬:“……”
放过去,谭文彬肯定会认为这是男孩的胡言乱语,但现在,他觉得这很可能是真的。
“小远哥,捞死倒,好玩么?”
“好玩的。”
“有多好玩?”
“比学习好玩。”
谭文彬在脑海中浮现出两个画面,一个是在教室里埋头写卷子,另一个是站在河边拿着大网兜捞死人。
虽然后者瘆得慌,但确实比学习好玩啊!
“小远哥,你是经常捞么?”
“也没有那么多人天天掉河里淹死,而且掉河里淹死的,只有极小概率才会变成死倒。”
“不是淹死的人都叫死倒么?”
“我们一般特指,淹死后还能自己动的。”
“死了后还能自己动的?”谭文彬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被水流带着动么?”
“它自己动,还能上岸走。”
“这……”这下子,谭文彬终于忍不住开始质疑了,“小远哥,你是在故意讲故事吓我么?”
“没有。”
“但你刚刚说的,我不信。”
“嗯。”
“除非,你带我去看一次,那种能动的死倒。”
“不带。”
“为什么?”谭文彬很不理解,说的话不被相信后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急于证明吗?
“捞死倒很危险的。”
“没事,我不怕危险。”
“彬彬哥你什么都不会,带你去就是一个累赘,这会导致我有危险。”
“额……”
短暂的失语后,谭文彬马上凑上前,抓住李追远的手:“可是,你越这么说,我就越想去见见。”
李追远摇头。
“求求你,小远哥,哥,哥!”
“不可以的。”
“小远哥,你只要带我真见到了死倒,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彬彬哥。”
“你答应了?”
“你能帮我干什么?”
谭文彬陷入了沉默。
客厅里传来谭云龙的喊声:“彬彬,带小远出来吃饭了。”
晚餐很丰盛,主要盘子很多,有些菜明显就是罐头打开后倒出来凑的。
郑芳歉然道:“小远啊,下次你来咱们去外面吃,你阿姨我其实不怎么会做饭。”
“阿姨辛苦了,已经很多菜了,吃不完的。”
谭云龙边给李追远面前杯子里倒汽水边说道:“没事儿,剩下的菜让彬彬慢慢吃。”
晚餐的氛围很温馨和谐,典型的一家三口,加一个来做客的谭文彬。
快吃到结束,大家伙主要精力开始转向聊天时,谭云龙的传呼机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马上起身。
郑芳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节奏,马上去给自己丈夫拿来外套,说道:“小远今晚就睡我们家吧?”
谭云龙穿好衣服后摇摇头:“来时没和人家家里说睡这儿,晚上不回去他家里人会担心的,来,小远,跟叔叔走。”
“你不是所里有事么?”
“正好顺路,把孩子送回去。”
“那行吧,路上小心点,晚上风大,别给孩子吹了风。”
李追远离桌走到谭云龙身边,郑芳从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塞到了他手上。
“小远,第一次到家里来,去买点糖吃。”
“谢谢阿姨。”
李追远将红包接了过来放入口袋,他知道谭云龙急着出门,就没有去做推辞。
出门下楼梯时,谭云龙说道:“医院布控的人打来电话,有人来探视那俩人,现在已经被抓住了。”
“几个?”
“就一个。”
“那应该不止。”
水猴子的习性偏成群结队,明面上都出了两个假装外地老板来承包鱼塘,背地里肯定还有更多人。
“主要那俩受伤还昏迷着,也问不了话,现在抓到一个舌头,就能期待撬开嘴了。”
谭云龙跨上摩托车,等李追远上车后,他将头盔递过去。
先前的对话,更像是同事间的交流,谭云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起案子线索本就是男孩给自己的。
在摩托车狂野的轰鸣声中,他们来到了卫生院。
谭云龙丝毫没避讳,带着李追远走入住院楼。
四海父子俩和那一对承包老板病房都在一楼,不过一个在东端一个在西端。
一楼中央位置有一片长椅区,人不少,因为病房床位紧张,很多病人家属就会选择在这里陪宿。
保卫科室在西侧第一间,推门进去后,里头有三个人,两个便衣站着一个戴着手铐的坐着。
“谭队。”
“谭队。”
“问出结果了么?”
“他不承认,说自己只是被人请托过来给那俩病床送果篮牛奶的。”
谭云龙皱眉道:“这怎么会搞错的?”
“这小子有盗窃前科,我们上前要求他来协助调查时,他直接就要跑,被我们给逮住了。刚刚倒是交代了近期做的两起盗窃案,但死不承认认识那俩昏迷的。”
“警察同志,那俩人我真不认识啊,就是有人给我钱,让我帮忙给那间病房的人送点东西的。”
谭云龙问道:“谁给你的钱?”
“就一女的,戴着口罩,短发,大夏天的裹得挺严实。”
谭云龙对身边同事说道:“应该是弄错了,他讲的是南通话,那个团伙是外地人。”
盗墓团伙普遍以亲族为主,极少出现外乡人,更别说外省人了,财帛动人心,发死人财的最怕的不是死人,而是黑吃黑。
“谭队,那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应该是,你们活儿不够细,人家可能早就观察到了就没落网,不过,也有可能是人家习惯投石问路。”
谭云龙忽然想到了什么,投石问路时,你至少得在旁边看个水花才是。
他马上推开门走出保卫科室,来到长椅区域,这里人很多,他的目光快速扫过。
“谭叔。”
李追远的声音传来,谭云龙这才意识到刚刚不知什么时候男孩就自己先出去了。
这会儿先看向他,然后再顺着男孩手指偷偷指的方向看过去,东侧通向开水间的长廊里,有一个人正在离开,从背影看,是一个女人。
谭云龙马上飞身跨过面前长椅,快步追上去。
似乎是听到身后传来的急切脚步声,女人马上改走为跑,二人就此展开了追逐。
后头的几个警察过来时,不见谭队,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李追远走过来提醒道:
“谭叔往那个方向去了,在追一个女嫌疑人。”
几个警察这才跑过去增援。
李追远没跟着去凑热闹,而是重新走回保卫科室,里面还有一个便衣在看着那个扒手。
给自己倒了杯水,李追远就坐椅子上慢慢等着。
先前听到扒手一口南通话后,他就出来了,中央长椅区人确实多,但也不难找。
那俩水猴子病房在最西端,那只要把病房和保卫科室连成一条线,再做一个投影面落在长椅区,范围就一下子缩小了,因为只有在这个小区域里,才能观察到病房和保卫科室。
李追远去观察时,正好女人起身,李追远一下就注意到她了,因为她空着手。
过了大概一刻钟,保卫科室门被再度推开,谭云龙被搀扶着走了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医生。
谭云龙上衣被解开,在其左胸位置出现了一道斜长的淤青,应该是被脚踹的。
李追远顺着这道淤青方向歪着脑袋,尝试思索踹出这一脚的发力姿势,感觉有些别扭。
医生给涂抹药油时,谭云龙也对同事讲述到:“我本来追到她也抓到她了,但她却把我一下子给摔了出去,再起来,又给了我一脚。”
“谭队,那人身手这么厉害?”
“也不是厉害,我不是为自己找面子,没抓到人还受了伤本就没面子可言了。
就是和她近身时,不管是她摔我还是踢我时,我其实都做了预备,打算反制擒拿她呢。
可她发力很古怪,我根本没料到,自己整个人就一下子被摔出去了。”
李追远听完后在心里表示理解,因为对方用的,是对付死倒的招式。
这种招式对付活人不一定好使,但谭云龙想着制服人本就留了手,一时不察,就吃了不熟悉的亏。
没多久,又有几名警察回来了,都有些垂丧,显然,人没跟上,给跑了。
“再加派点人手守着这里,医生不是说那俩人快醒了么,到时候从那俩人嘴里也能挖出线索。”
吩咐完后,谭云龙就穿上衣服,牵着李追远的手出来了。
“谭叔,你还能开车么?”
李追远见谭云龙一直用手捂着胸口,不由担心问道。
“问题不大,上车吧。”
这次,谭云龙摩托开得很慢。
“小远,下次你再出去时,得提前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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