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四点略多一些,天将放亮。
前方炮声时断时续,越走越近,而且又逐渐密集起来。
库山战斗梁茵霞虽说没身处最前线,可也是没闲着,再加上夜行军,真是又累又困,若不是有枪炮声刺激着她,真想趴在地上就睡上一觉。
终于赶到朱阳沟村了!
枪炮声果然源于朱阳沟,先到的四中队的部分战士早已和敌人接上火了。
此时已然天光大亮。
这是一个圩子,门前有战士正在督促快进圩子,说敌人上来了。
一眼看到正前方圩子边角上的两个炮楼,梁茵霞的心放下了一半:正前方有炮楼,后边两个角上一定也有,有这样守护设施的圩子,鬼子想攻进去,难!大不了此地是第二个杜庄,鬼子围上来又怎么样,绝讨不了便宜。
入了圩子,专一有人做指示,这个地方是支队部,那个地方是通讯班,那个地方是政治处……
梁茵霞听罢,直向政治处走去。
一个院子。
梁茵霞抬腿入了门,院子里站着那匹她熟悉的驮物品的骡子,油印机、纸张、油墨、文件、印刷品都还在架子上没来得及取下。
大门是开着的,梁茵霞一眼看去,黑黑的,似是没人。
一声炮响!
好像在梁茵霞的身边炸响。
把个梁茵霞吓的一个趔趄,本来还昏昏沉沉的脑袋陡然间清醒了。
梁茵霞磨身出了院子,直奔支队部。
支队部所在的房子比政治处的要小,床已铺好,上面乱放着几个挎包。
梁茵霞斜了一眼那床,抬胳膊脱下自己身上的挎包,向那些挎包上一撂,登时轻松了许多,转身出门。
到了外面,一抬眼见支队长孙白洪正匆匆的由西向东赶,梁茵霞见了大喜,追过去,刚跑了几步,却听到身有侧人大吼道:“上来了!上来了!”
声音太大,直让梁茵霞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停下脚步,侧转过身来,见两个战士,正冲着墙蹲着,墙上有个洞,他们正在向洞外看。
梁茵霞转脸看了一下,不见了孙白洪,略犹豫了一下,便向两位战士走去,也想凑到洞口向外看看。
其中一位战士似乎特别警觉,没等梁茵霞走到跟前便转过头来,看见梁茵霞,立时开口吼道:“去去去!到后边去!”
这一声吼,吼得梁茵霞有些迷茫,暗自叹了口气:“后边?如今,就这个场景,哪里还能称得上是后?”
正在这个时候,一声炸响,起自梁茵霞身后不远处。
梁茵霞转身向炸弹响处看了看,直有些后怕:若真听了那个战士的话立时转身向后去,真怕就赶上了!
梁茵霞不理会那战士的吼声,几个大步挤上前去:“我看看!”
吼她的那位战士被她挤到了一边,她向看了一眼,外面是空旷地,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她的这一举动,更恼了另一位战士,也吼道:“走开!走开!这不是女同志来的地方!”十分的不耐烦。
梁茵霞性格一向开朗,自运河支队成立之后,与战士们一起生活,教他们唱歌、写字,战士们一向对她颇为欢迎,从来没有人因为她是一个女性而歧视她,像这般吼她,那是绝不曾有过的事情。
不知怎的,这两位战士接连两声吼,竟然使她觉得委曲万分,直觉得到了这个时候战士们竟然还是那么迷信,以至于认为战场上的女性是那么的不吉利,这才有了这两声吼。
梁茵霞咬了咬嘴唇,跺了跺脚,转身向政治处方向走去。
不知怎的,走着走着竟想起那骡子来,直觉得那骡子好可怜:竟然没有人把它身上的驮架放下来,别人不放,她放。
眼前有一栋屋被炸塌了,梁茵霞蹚着土块草从,来到政治处,却不见那匹骡子,连同那个驮架。政治处的屋角被炮弹削去了一个,难道骡子因为这个受惊吓跑了?
眼见着炮火更密!
眼见着周围草房上都起了火!
梁茵霞无能无力!
此时的梁茵霞直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无用的人。
眼见着北墙上方一个炸弹在空中炸开了,两个战士受伤!
几个战士跑过去扶起他们向后走,一眼看到梁茵霞,一个战士立时吼道:“你到这里,找挨炸呀!快跑过去!”
受了这一吼,梁茵霞这一次没犹豫,按他说的,跑了丈把远,来到了给支队部安排的那所房子。
巧,孙白洪正大步向房子里走。
梁茵霞忙的跟过去。
随后警卫员也进去了,背着特务队长。
梁茵霞帮着警卫员把特务队长放下,让他躺在地上,他的左膝弯向外喷着血,像倒酒一般。
梁茵霞见了,急忙向床上抓起自己适才扔下的背包,拽出两条毛巾,用力撕破了,在膝盖两侧使劲扎紧了。
正在梁茵霞忙活的时候,孙白洪喊着警卫员出去了。
梁茵霞以为伤员的血流减少了,便解下另一务毛巾去包伤口。
毛巾一放上去,立时浸湿了,血透过毛巾直滴到地面上,眼见着汪了桌面那般大,直看的梁茵霞头皮直发麻,忙又盖上一条毛巾,不敢再看,忙的出了屋。
走没多远,一眼看到孙白洪和作战参谋褚雅星正在那儿说话,旁边还有几个人,看见褚雅星,梁茵霞心里又是一喜,论起辈份来,梁茵霞还得喊褚雅星一声舅老爷,平日里梁茵霞见着褚雅星就觉着亲,褚雅星也是一样。
如今梁茵霞见褚雅星安然无恙,自然为他开心的不得了。
梁茵霞不自觉的便向他两个走去,谁知还没等她走到跟前,孙白洪突然转脸沉声说道:“你就老实在屋里躲着吧。”
把个梁茵霞气得要蹦起来,心道:“今天是怎么了,我到哪儿都不受人待见。叫我搁屋里躲着,又有哪个屋能挡得了炮弹?”
梁茵霞心里窝火,可是孙白洪的话让他有些怕,不敢向前,立时停了脚步,听他们说话。
孙白洪:“……,敌人,他不会钻进来挨他们自己的炮弹!他打炮,咱们就躲炮,庄子里屋多,找个死角,歇着!炮停止了,说明鬼子就要进攻了,那就抓紧出来守圩子。你们看看,这一阵子庄子里落了有百余发炮弹,咱们的伤亡不大。”
“可是战士们呢,他们没经过这个场,他们怕炮,这样不行,得想法稳住战士们的情绪,告诉大伙,只有新兵才怕炮呢,咱们都不是新兵了,咱们不怕,如今敌人的炮火正在延伸,你们快回去,让战士们抓紧出来防守。”
孙白洪话声一落,那几个应了一声,立时跑走了。
孙白洪转身向身边的警卫员说:“你也去,见着排长、班长都传达。”警卫员应了一声,转身跑了。
孙白洪见人都走了,这才又大声喊起来:“注意节省子弹,天还早着呢……”
喊完话,他也跑起来,向着褚雅星的那个方向。
梁茵霞听罢孙白洪对其他干部的一番交待,心中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心中嘀咕:“哇,炮弹应当这么躲,你早说,让我吓的够呛,哼,我也知道了,我也去通知他们。”
梁茵霞拔腿便向有墙边有人守护的地方去,还没到呢,那边的人早转过头来,手向他摇着,向个拨浪鼓,口中直喊:“别来!别来!危险!危险!快去隐蔽!快去隐蔽!”
梁茵霞嚷道:“没事,知道躲炮吗?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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