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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奔跑的人影稍停,自是武行打扮的上官婉儿。
被汗水浸湿的长发垂在身前身后,此刻已是有些气喘吁吁,犹自走向了院外的磨盘前,继续熬打力气。
那门前坐着的小牧童迷迷糊糊地偷懒道:
“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西、南、北……”
咚!
一只旱烟袋轻轻砸在他脑壳,这小家伙浑身打了个激灵,捂着脑壳嘿嘿笑着,瞬间精神了起来。
老师父道:“把牛牵去河边,再摘些果子来。”
“哦,”小牧童答应了声,跳起来时已没了睡意,一旁草棚下的老牛哞了声似是打招呼。
牧童骑牛渐行远,远山如黛近山暖。
老师父背着手逛到了院门前,看着那单手支撑、起起伏伏的少女,皱巴巴如树皮的脸上,扯了个难看的笑容。
“徒弟,你是觉得自己不够壮实吗?”
“师父!”
少女婉儿抬头喊了声,又因此泄了气力,整个人趴倒在草地上,抬头喊了声:“弟子问安。”
老人走到磨盘旁坐下,缓声道:“回回力,给为师打套拳法,看看你底子如何。”
“是,师父!”
婉儿吸了几口气,已是跳将起来,运气凝神、口中轻喝,拳影翻飞间打出阵阵霹雳声响。
一套拳脚耍下来,婉儿筋疲力尽;
站立都有些不稳,浑身都被汗湿透。
但这少女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笑道:“师父,怎么样?”
“嗯,不错,”老人含笑点头,“这拳脚,比隔壁老张头家打猎走丢的二狗蛋,强多了。”
上官婉儿眨眨眼,这是在夸自己吧?
这应该是在夸自己吧!
“拳脚虽利,却终究是粗浅了,你娘让你留在为师这,也不是为了练这般拳脚。”
老人磕了磕手中烟袋,将其放在磨盘边缘,背着手向前走了两步。
他道:“打我试试。”
婉儿抿着小嘴,小声问:“师父,弟子……”
“打就是了,用你最得意的招式。”
“那,弟子冒犯了。”
婉儿轻轻吸了口气,摆了个标准的起手式,随后健步如风,身形向前,用自己最后一丝力气,用处了跟护院队长学来的最强一式!
横扫无敌一步前冲虚晃佯攻护院绝技撩阴腿!
砰!
老人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面部皱纹微微颤抖,最初一瞬风轻云淡、下一瞬微微眯眼、再一瞬冷汗直冒、又一瞬缓缓躺倒。
“师——父——”
“嗯!”
老人一只手抬起来,示意上官婉儿莫要向前。
“为师、没事!徒儿你很有习武的天分……你先在这里恢复恢复力气,为师去找村里的神医喝、喝茶……”
看着师父那有些艰难的步伐,婉儿禁不住抬手捂脸。
她还以为高人不怕这招的说。
一个时辰后。
“咳,我们跳过一些不必要的环节。”
老人背着手站在磨盘旁,并拢双腿,面色如常,淡然道:“婉儿啊,为师要教你的,是如何御气。你且来看。”
老师父右手前抵,缓缓推动,空气宛若透明的桌布,出现了层层涟漪。
在婉儿那略带震惊的目光注视下,一缕缕肉眼可见的气息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环绕在师父掌前。
这绝非师父此前旱烟袋冒出的烟雾,似是自天地间长存之气息,自己却从未注意到。
老师父打起了一套拳法,苍老的嗓音缓缓讲述着:
“万物存气,天地存灵,御气之道,自古而存。
婉儿你要记住,万道相通,自有其束,万物互明,自有其助,御气之道不只是武之道。
此为天地众生共藏之道。”
上官婉儿目中带着几分亮光,下意识学着师父晃动手臂,但总是摸不到深邃。
老师父忽地对前打出一拳,一抹拳影绽出,转瞬化作一阵疾风,远处的几颗柳树高高的摆起枝丫。
老人含笑道:“这就是你接下来要学的东西。”
婉儿喜道:“师父,弟子该如何练习?”
“为师自会教你,莫急,”老人摆摆手,走回磨台旁坐下,吧嗒吧嗒地抽起了旱烟,招呼婉儿过去。
“你无论想学武还是想学笔法,为师能教你的就是这些,一样的东西。”
上官婉儿颇为认真地点点头,道:“弟子若能学有所成,定不忘师父教诲之恩!”
“婉儿你要知道,这世上从来不缺奇人异士。”
老人缓声道:
“有人能凭机关巧术以一敌百,有人天生神力万夫莫敌。
“有人以武入道一剑行天下,有人在文章之中读出了锦绣山河。
“有人更是偶然得了自然之灵气,有了种种特异之力。
“但无论在哪个时代,无论是在云中,还是在长安,御气之道都有它的天地,都有它光彩夺目的一面,因为此法源于人与自然之间的互相理解、互相交融。
“你比如为师的这口烟。”
言说中,老人鼻尖冒出一溜儿烟雾,在老人面前聚成了一只巴掌大小的老虎,仰头发出一声虎啸,随之化归烟雾消散。
上官婉儿禁不住凑向前来,仔细看着那些旱烟袋,皱眉道:“弟子也要用这个吗?”
“此物有害身体康健。”
“那师父,弟子还要熬打力气吗?”
老人缓声道:“你底子已经不错了,若是你一个女子都不怕身段壮实如牛,自然也是可以继续熬打。”
上官婉儿看看自己的胳膊,又捏着袖子向上鼓了股,仔细思索了一阵。
“师父,弟子果然觉得御气之道更高明一些!”
老人顿时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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