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牙关紧咬挤出一句。
“连景,那你知不知道,近日长安城有多名乞丐孤儿失踪?”
不用多说,听到公孙离这话再联想她今晚夜探田宅之行,便猜出她为何而来。
这时,他想起那辆马车上的麻袋。
里面儿装着的,莫非都是田氏用来做机关实验的活体?
失踪的乞丐孤儿?
公孙离闭了闭眸子平复心情。
再问:“我问你,非法机关实验……可会出人命?”
连景张了张口,不忍与公孙离的眸子对视。
半晌才支吾着道:“其他机关实验或许不会,但机关‘黄粱梦’的话,难说……因为它脱胎于禁忌游戏,而那个禁忌游戏异常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让游戏者在睡梦中咽气丧命。田春是想要使用者对虚拟梦境流连忘返,依赖、上瘾,而不是要他们的命,自然要通过大量实验捏好这个度,以我个人经验推测,这一过程也少不了用药,再加上机关‘黄粱梦’本身的设计核心……”
剩下的话没说完,但不傻的人都懂。
相当于给那些活体判了死刑。
公孙离只觉得如坠冰窖,待她从纷乱思绪中抽身,才惊觉自己早已双手冰凉麻木,撑着为数不多的理智,继续问道:“机关‘黄粱梦’的……设计核心?是什么?”
裴擒虎本就是粗中有细之人,也发现她脸色不对劲。
“设计核心便是‘幻境’。”连景尽职尽责地替她答疑解惑,“机关运行后,使用者会陷入极其逼真的幻境世界,亦或者说是‘梦境’,梦到内心渴望的事物或者人。一梦黄粱,大梦一场,这便是这件机关造物名字的由来,故而取名‘黄粱梦’。一般情况下使用者不会发现自己在做梦。即便发现,若无坚定意志、发自内心抗拒幻境中的美好,也无法中途醒来……”
“你说……幻境?”公孙离脑中鬼使神差般浮现一个不算陌生的词汇,“云中……玉石?”
声量虽低,但在场二人都听得清楚。
裴擒虎起初诧异她会主动提及“云中玉石”,又忍不住投去担忧的目光,几度张口想安慰点什么。公孙离余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和表情,小幅度摇摇头,勉强浅笑:“阿虎,我没事。”
云中玉石,这个词汇对公孙离而言不是个讨喜的词汇。
尽管记忆很模糊了,但她隐约还记得一些零碎片段。
那时候,她年仅五岁。
这年初春,有支商队经过她在云中边陲的故乡小镇,原地修整三天。
年幼的公孙离跟其他孩童一道躲在角落,好奇这些远方来客长什么模样,跟小镇其他居民有什么不同,也喜欢听他们推杯换盏时谈起的外面世界,醉心那样热闹繁华又广阔的天地。
商队离开没多久,传出小镇附近有玉矿的传闻。
年幼的她不知道什么是玉矿,也不知道闻风而来的淘金客用贪婪口吻描述的“玉石”是什么东西,她只知道这则传闻出现没多久,故乡小镇一下子热闹起来,多了好多好多陌生面孔。
父母经营的小铺子生意好了许多,但他们的脸色却一日凝重过一日,
如今回想,那时的气氛就像一根绷紧的神经,外部施加一点儿外力就能将其崩断。
又过了没多久,她隐约听大人说什么“要打仗了”、“不会打到这里吧”……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了,但她有一幕很深刻。她从酣睡中醒来,趴在父亲厚实的背上,一侧的母亲一脸担忧。
【阿爹阿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很快,很快就能回家了。】母亲苦涩安抚她的不安,父亲安静不语,只是那张被风沙吹拂、烈日暴晒的脸上多了几分年幼公孙离无法理解的苦涩和无奈,他也应和,【很快……】
小小的公孙离却发现阿爹阿娘在撒谎。
不止她一家,小镇其他人都拖家带口离开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小镇。公孙离那会儿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他们走了很久很久,大人们低声议论哪儿哪儿又打仗了,流民队伍每天都有人掉队消失,但整体规模始终在增加,因为路上有越来越多一样背井离乡的流民加入。
众人每日过得心惊胆战。
不仅要躲避战火,还要躲避沙盗马匪。
突然某一天,母亲对着懵懂无知的她一再叮嘱。
【阿离,听阿娘的话,躲这里,别出声,别出来,阿离一定要听话!】
【嗯,阿离最听阿娘的话了。】公孙离点点头。
一路迁徙逃亡,原先白胖红润的女孩儿已是面黄肌瘦,唯有那双眼睛还明亮干净。
母亲不舍地重重抱了一下她,转身离开。
公孙离则听话地躲着,按捺着内心的仿徨和恐惧,无聊了默念阿娘教的调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疲惫睡去又腰酸背疼得醒来,又渴又饿又冷又难受……但始终记得母亲的叮嘱。
【阿娘怎么还不来?阿爹呢……】
直到她饿得受不了,爬出藏身之地,却见天地苍茫,黄沙飞扬,空荡荡的一切让她无措。
一阵天旋地转,隐约听到有人说“还有人活着”……
再度醒来已经被附近守卫军救起送到一处地方集中安置,公孙离实在想念阿爹阿娘,忍着委屈,问了很多人有没有见过他们,所有人都说没见过,还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也是从这年起,她开始长达数年的流浪。
年岁渐长,知晓世事。
她知道商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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