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宇龙思索着回道……
跳入深潭中后,狂狮越潜越深,夏宇龙趴在它背上不敢松手,渐渐地陷入了昏迷。
夏宇龙依稀记得,狂狮猛地抖动了身子,把他给甩开了,狂狮自个儿往潭底下游去。
他越睡越沉,浑浑噩噩之中,听见了仙儿的哭喊声,还有小机灵念的佛国慈语。
就这样,他从昏迷中惊醒过来。
向潭底看去时,只见狂狮的身子越来越小,他使出全身气力,追了上去,又骑到它的背上。
狂狮不但没有咬夏宇龙,反而变得十分温驯起来……
听到这里,寒门孤火总算明白其中的原委了。
他轻叹一声,点了点头,看着夏宇龙,说道:“真是后生可畏啊,狂狮终究还是看人认主,驾驭不了它的,它又岂会将之放在眼里,万事贵在坚持,臭小子这点比爷爷好得多了。”
夏宇龙笑了笑,说道:“我哪有这么大的能耐,当时在水下我已经陷入了昏迷,定是仙儿和小机灵在岸上唤醒了我,否则我真有可能回不来了……”
话音未落,大胡子抢着说道:“是咧是咧,仙儿呼喊着你的名字,哥哥、哥哥,我不能没有你啊,你也不能没有我啊,仙儿心碎啊,你快回来吧,快回来吧……”
他越说越带劲了,完全没有理会张仙情绪变化。
还学着她轻揉双眼,哭泣的样子,继续说道:“不知道我这般伤心地哭泣,有没有感动上天呢,哥哥啊,你还没看见我与胡大哥成亲呢,我们已经定了……”
“住口!”张仙嚷了起来,她又急又怒,岂能容忍大胡子这一通胡扯,“死……胖子,我有说那些话吗?你又在添油加醋了,是,我承认,那……那时候我真的很担心哥哥,更是哭得稀里哗啦的,哥哥是天底下我最爱的人,妹妹爱哥哥难道有错吗?像你这副嘴脸,天底下的女人死绝了,都不会爱你,再多嘴我……我一剑杀了你……”
只听得“呲”的一声,张仙利剑出鞘,剑尖直抵大胡子喉咙。
她双眼布满了血丝,很显然,大胡子的话已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她已无法再忍受了。
大胡子双手高举,一副无辜又无奈的样子。
他矗立于原地一动不动,心中却是欢喜得要紧。
对于张仙的盛怒容颜,他却发现了另外一种美,而且还是莫大的享受,或许是太深爱她的缘故。
“对,刺进去,刺进去,这小子说话总是这么不中听,刺进去,替爷爷出口恶气!”
寒门孤火在一旁拍手叫好,煽风点火起来。
眼见剑尖就要从大胡子的喉咙刺了进去……
夏宇龙抓住了张仙的手,轻声道:“仙儿,不可胡来,胡大哥嘴上图个痛快,咱又不是不知道,你越是这般,他越是高兴,快把剑收起来,听话!”
“嗯!”张仙跺了跺脚,撒起娇来,“哥哥每次都向着死胖子,这厮嘴贱得很,之前的事我已不再计较,可是他总是狗改不了吃死,我今天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她狠狠地瞪了大胡子一眼,又道:“你看什么看,看你眼睛这般贼,今天我得刺瞎你一只眼睛不可……”
说着,提剑便要向大胡子的脸上刺去。
“胡闹!”夏宇龙夺了张仙手中的剑,“当”的一声入了鞘。
就在此时,海面上发出“哗啦”一声巨响,狂狮从海底猛然窜出。
又听得“砰”的一声闷响,狂狮的四腿已稳稳落在了甲板上。
整个帆船往水里沉了片刻,而后又缓缓地浮了上来,
狂狮矗立于原地,闷头发出几声低吼,猛地晃动着身子,将身上的水珠摇得四处飞溅。
夏宇龙又喜又气,压在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他抢上前来,揉搓着狂狮的鬃毛,嗔道:“你这不听话的狮王,让我们好不担心,还不快去给爷爷道歉!”
看到狂狮归来,张仙把先前的不快,都给抛到脑后去了。
她俯下身来,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你是不是在巨洞中呆得腻歪了,到处跑去玩了?”
看着张仙高兴,大胡子也乐了……
他嘿嘿笑道:“是咧是咧,别说小动物天生贪玩了,有时候就连我们也是爱玩的,无聊的时候,也得给自己找找乐子不是!”
小机灵走上前来,拨动手中的佛珠,接话道:“阿弥陀佛,识得癫狂语,归来是重生,他日化烟尘,和睦在历历,甚好甚好。”
船上的人只有寒门孤火一言不发,狂狮归来,他自然为之高兴,但他嘟着嘴,仍处于气愤难堪之中。
狂狮在夏宇龙和张仙身旁撒娇片刻,便向小机灵身前走来,扑通一声四脚跪地……
它凝视着小机灵,眼神满是虔诚和无辜。
在场的人都为之惊呆了。
小机灵伸出食指,在狂狮的眉心轻轻一点。
狂狮低吼几声,从它的头顶溢出了一股妖黑之气。
它猛地摇着头,一副狂躁不安的样子。
小机灵展开右掌,放置于狂狮的头顶上,左掌慢条斯理地拂过它的头顶,将那股妖黑之气全都收入了袖中。
片刻,狂狮又发出一阵哀嚎,两只眼角渗出了几滴眼泪。
小机灵替它拭去泪水,说道:“阿弥陀佛,天涯渺茫是归路,冥冥恍恍念旧主,日落西方何所思,前程大道是坦途。”
狂狮一脸憨憨地趴在小机灵身前,吐出几声鼻息,点了点头,安静而虔诚地凝视着小机灵。
大胡子不可思议地嚷道:“小和尚,真有你的,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本事呢,今后我可得向你学习了!”
“哥哥,我还道小和尚每天只会打坐念经,想不到他还能感化猛兽,我们算是大开眼界了!”
张仙看着一脸惊异的夏宇龙也说道。
小机灵佛慈般地感化狂狮,更坚定了夏宇龙先前的猜测。
原来他在深潭里,恍如隔世般醒来,果真是得到了小机灵的帮助和顿化。
他又惊又喜,不由得感慨道:“小机灵睿智聪明,乃佛界神童也,以后还请小师父多多指教……”
说着,他双手合十,对着小机灵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
“哦……我也是……”
张仙着急地跟随夏宇龙行了躬身礼。
大胡子和寒门孤火一脸茫然地也照做了样子。
小机灵颔首微笑,一一回了礼……
说道:“哥哥、姐姐,你们都太客气了,我哪是什么神童,只是从小就遁入了空门,多读了几年佛经,对某些事情有自个儿的看法罢了。”
大胡子啧啧叹道:“不过,想想小和尚的身世其实挺悲惨的,一出娘胎,就被爹爹妈妈遗弃在破庙前,还差点被野狼给叼了去……”
话到此处,他长叹一声,又道:“自小与师父一起长大,念不好经还时常被师父责罚,不识人间烟火,这么大了连爹爹妈妈都没见上一面,其实也怪可怜的,天生就是佛童的命啊!”
大胡子的一席话,听得夏宇龙他们三人心里都颇为沉重,他们无不唏嘘长叹,同命相怜之感油然而生。
帆船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张仙走上前来,替小机灵整理了凌乱的衣襟……
红着眼嗔道:“傻孩子,你咋什么都与这胖子说,你不知道他嘴贱么,他的嘴把不了风,什么都要说出来,没有那事儿他也会说出来,哪会顾及到他人的感受,听姐姐的话,以后少与他来往。”
小机灵笑了笑,正要开口说话……
大胡子却抢先说道:“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嘛,上天对每个人都不会这般绝情,这不给了小和尚佛家的智慧了嘛!”
他向寒门孤火抛去一个眼色,问道:“老爷爷,您说呢?”
寒门孤火一脸委屈,他正专注着小机灵身旁的狂狮,哪有心思去搭理大胡子。
小机灵自然能看出寒门孤火的心思,他看着夏宇龙问道:“哥哥,待我将感化了的狂狮赠予老爷爷如何?”
夏宇龙心下大喜,笑道:“那是最好不过了!”
张仙也拍手叫好,笑嘻嘻地道:“本来就是爷爷的,我一百个赞同!”
“好,妙极妙极。”大胡子也竖起了大拇指,但心中却仍旧有些不痛快。
小机灵双手合十,默念佛经片刻……
伸出右手,将食指又轻轻地点在了狂狮的额头上:“阿弥陀佛,万世苍生皆有灵,佛国苦海思旧主,浩难劫数终归去,一脉传承续人新……”
他凝视前方,又缓缓地道:“你的灵性与佛性就此相伴相生,印堂上已佛光普照,寒门老爷爷已是你的新主,你一定要好生待他,去吧!”
狂狮点了点头,低吟着走向寒门孤火,趴下身子,将头靠在了他的脚上,撒起娇来。
寒门孤火又惊又喜又怯,癫狂地笑了几声,说道:“好了,好了,别闹了,别闹了,我知道你认亲了,今后别再调皮就是了……”
此时的他倒是有些不习惯了,他扔下狂狮,癫癫痴痴地笑着向船头跑去。
狂狮却不依不饶,屁颠屁颠地紧追于寒门孤火身后,他们很快就嬉戏玩闹起来。
经过这番磨合,帆船上的氛围变得越来越融洽,人人皆大欢喜。
他们把所有的不快和烦恼都抛在了脑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轻松愉快的笑容。
在船上他们时而追逐嬉闹、时而醉闻海风、时而凭栏远顾、时而又趣逗憨鱼,尽情地享受这难得的闲情逸致。
帆船离东海岸越来越远,岸上的延绵青山,早已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自深空中俯瞰,帆船犹如一张金红色的叶片,点缀于一望无际幽蓝色的幕布之中,又如一只千足虫,爬行于广袤无垠蓝色沙海之上。
偏西的太阳正投影在深海之中,呈现出一海两日的绝佳美景。
赫然间,落日四周残云翻滚,西边的天际上一片绯红,看得夏宇龙他们好不沉醉其中。
这便是“四览苍穹连碧海,风展细波一叶舟,红日西沉映两天,绝美云霞姗姗来”。
天色渐渐地暗淡下来。
夏宇龙他们在帆船的顶楼上又生起了一堆篝火。
五人围坐于篝火边有说有笑地。
张仙自个儿分担了烤山薯的任务,她将山薯鲜美的肉质一块块地掰下来,分给在座的每一个人。
大胡子自从坐在篝火边起,嘴里的话一刻也没停下来。
他不时地夸耀自己的板斧有多么地神奇……
“如果没有阴阳板斧助阵,恐怕这船还得悬吊于巨洞之上。”
这句话不知他说了多少遍。
的确,大胡子不说,夏宇龙他们也都知道双板斧的厉害。
起初,还有人应和他,但说得多了,每个人都听得倦了、烦了。
他又转换了话题,炫耀自己巧取板斧、苦战妖蝠的勇猛战绩。
其实,他这般“苦口婆心”,无非是想得到张仙的青睐和肯定。
张仙打了个哈欠,长叹一声,苦笑道:“胡大哥,您不仅胆识过人,而且也是个话痨啊,别只顾着说话了,快把您嘴角的唾沫星子给擦了吧,看起来怪恶心的。”
“妹妹好眼力,哥哥今后得注重形象不是!”
大胡子嘿嘿一笑,伸出右手,那破烂的袖子,在嘴角上快速一抹,唾沫星子裹挟着山薯渣子糊了一嘴。
有些还圈进了浓密的胡渣子里。
他即刻去清理,谁知手上也沾有黏糊糊的山薯,越清却是越多,浓密的络腮胡竟裹成了一团。
他脾气暴躁,抓狂似地挠了片刻。
随后便抽出板斧,将脸上的胡须剃了个精光,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但离“帅”字还有相当大的差距。
不过,他的此番夸张的动作,惹得张仙大笑不停。
夏宇龙也忍不住笑了,他往火里添了几根柴,说道:“其实这胡子,有时候也是个累赘,唉,我看大家都吃饱了,咱们就来说说有关胡子的歇后语,可好?”
张仙提振了精神,拍手叫好,说道:“记得小时候爷爷经常与我们对歇后语,这俏皮话可是好久没有对了呢!”
大胡子挠着头也应道:“我学识没你们渊博,你们别太为难我了,嘿嘿,如果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多担待啊。”
寒门孤火懒洋洋地靠在狂狮身上,他一言不发。
张仙看着他,俏皮地问道:“老爷爷,您呢,人们常说姜是老的辣哦,您知道的怕是比我们还多?”
“嘿嘿哈哈……”寒门孤火癫狂地笑出几声,坐直了身子,回道,“既然死丫头拍了我的马屁,那我就陪你们玩玩,你们尽管放马过来,我奉陪便是!”
小机灵也睁开了惺忪朦胧的眼睛,他双目炯炯有神,睡意早已消散于云霄之外。
此时,船上的每个人都神采焕发,早已做好了“战擂台”的准备。
夏宇龙清了清嗓子,说道:“那就先从我这里开始吧,每人出十题,以抢答的方式进行,谁答得多,下一轮就由谁出题。”
五人达成一致意见后,夏宇龙便开始出题了,说道:“胡做眉毛一把抓……”
话音未落,大胡子抓着自个儿的胡渣子,抢着说道:“乱了套,你们看,像我这样,不就全都乱了套么,嘿嘿,对吧!”
张仙纠正道:“说错了,这叫主次不分,这都不懂,枉你长了一嘴的胡子,哈哈,看把你急的,下次等哥哥说完了再回答嘛!”
看见张仙对自个儿没先前那般冷淡无情了,大胡子红着脸、挠着头,点头哈腰地连连称“是”,春天的暖风,又在心里呼啦啦地吹响了。
夏宇龙又道:“且听第二题,张飞翻脸……”
“吹胡子瞪眼,嘿嘿,这个我知道,三国时候蜀国的大将,我也最喜欢张飞了!”大胡子咧嘴一笑,环视着在座的。
“这回就对了!”张仙拍手称赞。
寒门孤火撇了撇嘴,看着大胡子说道:“你小子翻脸的时候,不是吹胡子瞪眼是什么,你恐怕就是张飞的魂魄来投胎的吧?”
“嗨,哪有这回事,糟老头子别胡扯,张大将军虽然勇猛过人,但他嗜酒如命,喝酒后耍酒疯,爱打骂部将,我不像他这般不近人情……”
大胡子虽是这样说,但他却高兴得要紧,他最喜欢别人将之比作关张二人。
他搓着脸上的络腮胡,又道:“张大将军作战勇猛过人,这方面是与我相当的!”
“呸,你就吹吧你!”寒门孤火很是不屑,右掌在鼻边扇了扇风,“这大话就如同响屁一样,又浓又夸张,话说张将军狂吼当阳桥,吓得曹操三名猛将当场吐血毙命,也吓退了曹军几十万大军……”
说着,他向大胡子看来,又道:“你能与他比吗,一天只懂在这耍嘴皮子,仙儿说得没错,如果吹牛要上税的话,恐怕你早就穷得叮当响了!”
大胡子胸中憋了一口气,瞪大双眼向寒门孤火看去,眼神充斥着愤怨与无奈。
他们二人之间的友谊,就像风中的残烛,在苦苦地死撑着。
“唉,你别看着我,我生平最恨那些做不了任何事情,还自诩为某个历史人物的人,没错,你的板斧是厉害,方才我与龙兄弟都惯着你,但我们可没把你给捧上天了!”
话毕,寒门孤火呼出一口长气,懒洋洋地靠在了狂狮身上,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一口气出得真爽……
他想,这小子得意起来就是飘,咱今后不会再惯着他!
“这……这张大将军……投……胎……”
大胡子又气又怒,他语无伦次,支支吾吾地要进行反驳。
张仙担心他们又要争吵起来,抢着说道:“唉,其他的咱暂且不论了,今儿比的就是嘴皮子,请哥哥继续出题便是。”
“嗯,好,你们都听好了,四肢长胡子?”夏宇龙又清了清嗓子,语速也变得快了许多。
“毛手毛脚!”张仙也加快了语速。
“拉胡子过河?”
“谦须,谦虚!”
“阿婆留胡子?”
“反常!”
一连几个歇后语下来,都被张仙抢着答了去。
到她出题时,她善于察言观色,照顾到了每一个人,将现场的氛围和节奏拿捏得死死的。
当小机灵说到佛家歇后语的时候,可谓是妙语连珠,将现场的气氛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西边的火烧云,不知在什么时候全都消退了。
天色已经黑尽,一轮圆月漂浮在东边的海平面上。
圆月洁白如洗,就像在深海中刚沐浴出来,是这般的含羞和净美。
一阵阵晚风拂来,让人心旷神怡,但清凉之中又夹杂着些许的寒意。
圆月渐渐升高了……
夏宇龙他们脸上都显露出了困意,歇后语也说成了困倦语。
轮到寒门孤火来说时,他却撂了挑子……
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我懂个屁的谚语,与你们后辈我没什么话可说,我不理你们了,夜深了,你们自个儿找个地儿睡觉去吧,我要守夜去了。”
说着,他骑上狂狮钻进了屋内。
夏宇龙和张仙却也不与之计较,二人相视一笑,均无奈地摇了摇头。老爷爷这般古怪的脾气,随他去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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