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的父子俩在进行友好交流,次卧的方锦绣姐弟俩,也没有睡。
方锦绣靠在床头,景年依偎在姐姐怀里,小嘴还在嘚吧嘚吧说个不停,也没个具体话题,上一句还在夸晚上的饭饭好吃,下一句就转到哥哥夸他筷子用的好,话题跳跃度极大。
方锦绣看着小团子因为兴奋微微泛粉的脸颊,心头发软,亲亲他小脸蛋,温声道:“年宝这么开心呀。”
“嗯。”景年重重应了一声,还点了一下头,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欢快地扑腾了一下四肢,开心地说:“我还以为,真的要好久好久,都见不到哥哥了呢。”
结果哥哥竟然来他家了,他好高兴呀。
方锦绣莞尔,好似随意闲聊一样地问:“那年宝想不想跟哥哥还有舅舅一起走呀?去他们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景年下意识想点头,又顿住了,问:“姐姐去吗?”
“年宝要跟姐姐一起呀。”方锦绣笑眯眯地问。
“嗯,我们说好哒,一直一直一起生活。”小崽崽声音稚气未脱,说“一直一直”的时候,认真得像在说永远。
“姐姐去哪儿,年宝就去哪儿。”小家伙儿一本正经地说。
“姐姐的小乖宝。”方锦绣眼眶一热,抱住崽崽不放,“那年宝自己想去吗?姐姐还没有想好。”
“想。”这回景年毫不犹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两眼亮晶晶地说:“哥哥说,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哟,还有……还有小马,有动画片,姐姐也有哒!”
什么大房子小汽车,他全都没记住,就记住这些了。
方锦绣哭笑不得,她说宗廷拉着小家伙嘀嘀咕咕什么呢,感情在哄他。
她故作难过地逗年宝:“咱们这里不好吗?虽然没有小马,也没有动画片,但是有好吃的,还有黑蛋儿、红妮儿他们陪你玩,婶婶们也喜欢你,年宝不喜欢他们?”
“喜欢,我喜欢哒。”景年以为姐姐误会了,着急地脸都憋红了,一个劲儿重复他喜欢小伙伴们,也喜欢婶婶们。
“姐姐知道啦,我们年宝最讨人喜欢了。”方锦绣逗完了又哄,好一会儿才安抚好小团子的情绪。
景年靠在姐姐怀里,犹豫了一下,声音很轻很轻:“可是我舍不得哥哥,舍不得舅舅,他们要是走了,好久好久好久都见不到他们了……”
他的亲人只有姐姐一个人,叔叔婶婶们待他再好,他知道那不是他的家人。
黑蛋儿哥哥二牛哥哥带他玩,也不是他亲哥哥,到了吃饭的时候,他们各自会回到各自家里,不会有人牵着他的手一起回家。
“他们以后还会回来的呀。”方锦绣温柔地说。
以前她以为宗廷跟年宝是两个世界的小孩,一别之后,可能再没有相见的机会。
但既然是亲戚,听舅舅的话音,以后宗家会回国定居,那自然还能再见。
小崽崽噘起嘴巴,哼哼道:“我都听见了,舅舅说,三年。”
他竖起三根手指头:“我只有三岁哦。”
三年,那么长,跟他长这么大的时间一样长,太久太久了。
昏黄的灯光下,小崽崽细密纤长的眼睫在下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看着无端有些可怜。
方锦绣沉默了,她和年宝不一样,哪怕她这一世亲缘惨淡,可实际上并不缺爱。
前世有亲生父母宠她如宝,这一世,哪怕物质条件不富裕,生母张琳玉也绝对是爱她的,后来的养父母,更是对她视若亲生。
养母只比她大十几岁,两人相处像母子也像姐妹,养父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一直照顾她和母亲,如山般可靠。
可是年宝呢?他才这么小,尚未明白父母亲人的意义,就只剩下一个姐姐。
他可能没办法理解太复杂的含义,但是一起玩的小伙伴,大家都有爸爸妈妈还有数也数不清的亲戚,他只有自己。
小家伙儿总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害怕她丢下他,未尝不是因为没有安全感。
她做的再多,现实存在的缺失也难以弥补。
所以遇见对他好的舅舅、哥哥,小崽崽就像中了大奖一样,开心得要上天,自然也舍不得跟他们分开。
想明白这些,方锦绣心里其实大致有了偏向。
她一开始并没有想好怎么选,这两年华国环境就是这样,市场放不开,她存了足够的钱和物资,原本打算在村里苟两年,等两年后恢复高考,就去考大学。
上了学,安置下来,想办法或买或租,弄一套房子,带着年宝一起。
等环境熟悉了学习生活也走上正轨了,差不多到了改革开放的时候,那会儿她小打小闹积攒下来的资本,就可以用来当启动资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在这个时代浪潮中占个小浪头,下半辈子保证自己和年宝吃喝不愁。
这样的未来,想想都觉得有盼头。
但那是在认亲之前,她没有别的亲人,只有年宝,所以不用考虑其他。
要跟着舅舅走吗?说实话,她心里其实也有一点害怕。
说是亲舅舅,但实际上接触地并不多,也不知道宗家的其他人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好相处。
穿越前,方锦绣家里虽然不算穷,但也没有多富裕,就是普普通通的职工家庭,电视里网络上,什么豪门风云,都离她太遥远,当个吃瓜群众还行,真让她掺和进去,她不知道自己扛不扛得住。
其实仔细想想,现在跟着舅舅走,不是没有好处的,恰恰相反,好处绝对多余坏处。
留下来,这两年她除了在乡下种地,或者托舅舅给她找个学校读书,找个工厂上工,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离开,会有更好的教育资源,更开放的市场环境,她自身的能力,也能得到一定锻炼,对年宝就更不用说了。
况且,过两年她想回来,想必宗家也不会拦着,这会儿没有强硬地要带她走,那时候也不必强行逼她留下,没有理由。
方锦绣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很多。
身边的小崽崽呼吸平稳,已经陷入沉眠。
方锦绣给他盖上被子,轻轻捏了捏年崽放在脸侧的小拳头,微微一笑。
不管怎么样,他们姐弟俩不会分开,这就够了。
第二天鸡鸣,大家陆续起床。
方锦绣起来烧了热水给大家用来洗漱,主卧门吱呀一声,宗家父子俩先后走出来。
“舅舅,阿廷,睡得好吗?”方锦绣笑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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