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声响的,是纪忱江敲在软塌矮几上的扳指。
他靠在进门处不远的窗边软榻上,因傅绫罗进门便恭敬垂着眸子,才没看到身后有人。
小时傅绫罗见定江王那次,因太过惊慌,并未看清定江王的长相。
这些年她牢记祝阿孃的叮嘱,也不曾近前过,还是第一次如此近打量定江王。
定江王斜靠在矮几上,许是一直不曾好好休息,墨绿长袍松松垮垮,面上有些许慵懒。
王府中人都道王上好看,傅绫罗从未想过如此好看。
他面庞之白皙不亚于她,却与她的娇弱莹白不同,透着股子令人不敢造次的冷峻。
青丝如墨,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颜色浅淡,所谓公子无双,不外如是。
只那一双淡淡打量人的丹凤眸乌黑深邃,令人不敢直视。
傅绫罗匆匆看过一眼就赶紧垂下眸子,心头跳得厉害,并非为美色所惑,是害怕。
尤其目光落入他眼眸时,傅绫罗总忍不住回想,小时被他盯着打量的时候,自己对未来捉摸不透又无枝可依的惊恐。
那时的她还不够坚强,现在不一样了,在后院时,面对内忧外患她都能冷静面对,没道理在这里失了分寸。
傅绫罗尽量和缓了呼吸,稳下心神福礼,“绫罗拜见王上,祝阿孃听说您归来,她身子不适,特令绫罗前来探望王上。”
纪忱江目光落在傅绫罗捏食盒手柄的手指上,可能太紧张,泛着淡淡青白。
这让纪忱江忆起,六年前见到傅绫罗的情形。
那时,哭红了眼角鼻头的小女娘,拽住他衣袖的手指也是这般,像极了娇弱的菟丝花,在大树面前颤抖着伪装坚强。
无用的倔强,只为惹人怜惜。
纪忱江半阖上淡漠的眸子,声音略有些沙哑,如同月色下的洞箫,低沉却不失清朗,“阿孃吩咐你什么了?”
傅绫罗低垂螓首,轻声回话,“阿孃让我伺候王上用膳,再请府医来为王上诊脉。”
纪忱江淡淡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书房内突然安静下来。
傅绫罗稍顿片刻才反应过来,刚才王上并非让她回答,而是要她按照吩咐行事。
她脚步轻缓走上前,记着乔安的叮嘱,只停在矮几对面,方便服侍又离他最远的地方,端出厨房准备的膳食,连同碗筷一起轻巧快速摆好。
听闻王上归来路上就没怎么用膳,归府后也不曾进食,祝阿孃令厨房准备的,都是清淡好克化的菜肴和点心。
纪忱江只拈了几块点心吃。
傅绫罗看得仔细,她明明摆了玉著,但王上丝毫没有动菜肴的意思。
她心底不明,既然王上不喜菜肴,为何祝阿孃要特地准备?
傅绫罗正微微出神,纪忱江突然开口问她,“怕疼吗?”
“回王上,不怕。”傅绫罗手指一紧,毫不犹豫回答。
其实,她特别怕疼。
纪忱江淡淡扫了眼她的手指,不在意傅绫罗到底怕不怕,声音中的淡漠丝毫不变。
“后退些。”
傅绫罗立刻听吩咐退出去老远,还不等她站定,纪忱江就端起一盘菜,随手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几乎摔在傅绫罗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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