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元奇道:“平日朝会,庆大人自是会见到的,只是我这一年来,事务繁忙,可惜无缘一叙,不知东甫说起庆大人,却有何事?”
那彦成道:“那日也不知为何,似乎是庆大人看到了你,故而和玛法多说了几句。庆大人我清楚,为人不坏,但为人处世,有些过于循规蹈矩。见你一年之内,骤升三品,其实是有些意见的。不过这件事,你可得感谢我,你平日校勘石经、文渊阁直阁,这些我看在眼里,也自然和玛法说过。故而玛法知你勤勉,也和庆大人说了,他才不再多言。”
想想庆桂的履历,那彦成又道:“其实你别说,庆大人和你一般年纪的时候,才做到五品的员外郎,还不如你呢。想来他见你高升,有些羡慕,也是应该的。”那彦成当然不会说,庆桂虽然二十九岁时仍是员外郎,可三十岁时被乾隆重点提拔,一下子直升了从二品内阁学士,倒是比阮元的詹事要高半级,但其中想来也有尹继善的缘故。阮元身为汉臣,并无庆桂一般家世,却在二十九岁位列三品,自然更为不易了。
阮元想来,自然也对那彦成无比感激。他也清楚,即便自己的詹事一职,并无朝中实权,尽管自己一年以来,一直小心翼翼,勤勉用事。可官升三品,意味着以后自己只要不犯错误,就只能转为其他有实权的三品官职,甚至继续升迁,总之是前途无量。自己这般幸运,整个清朝二百余年里,可以相提并论的,也不算多。当然,对此心怀不满,甚至居心叵测之人,也绝不会少了。自己稍一不慎,便可能遭人暗算。这个时候,有那彦成相知相熟,又有阿桂主持大局,他在朝廷之中,才终于稳住了地位,虽然阿桂祖孙也只是秉公办事,但对于他来说,这已经是无尽的恩情了。
那彦成观他神色,虽不能尽知其意,也清楚阮元在升迁之事上,还不能一时适应过来,笑道:“其实话说回来,伯元,你升了三品,同列中有才学,有名望之人,可要比之前多上许多了。日常交往之事,也需要做一番准备了。其实我今日来,便是受人之托,送这封信于你。”说完打开身边一个包裹,取了其中一封信出来。
阮元仔细看时,只见这封信其实是一封邀请函,上写于五日之后,在西郊万寿寺相会,共赏春景云云。如果只是这般邀请,之前邵晋涵、孙星衍等人也请过他,并不稀奇,可这封邀请函的最尾端,却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瑶华道人。
阮元愣了半晌,不禁问那彦成道:“东甫兄,瑶华道人他……不是宗室吗?怎么今日却邀了我去赴会?这……莫不是找错了人?”
那彦成道:“伯元有所不知,这瑶华道人虽然是宗室,可平日并不参与朝政,只愿意和文人墨客,朝中词臣来往。你文辞如何,眼下京城中风雅之人,还有几个不知?他来邀请你,再是正常不过。而且我这里还有一封信,要送给西庚兄呢。”
二人所言“瑶华道人”,其实真名叫弘旿,是康熙帝之孙,和乾隆算是同辈。但弘旿平日无心政事,此时虽然补了正红旗都统,却因之前被革了贝子,眼下并无爵位。他师从董诰之父董邦达,画艺精湛。平日事务不多,便常与京中有名的文人来往。阮元、胡长龄等人上一年因大考高升,故而他也听闻了诸人之名,此次万寿寺游会,就前来邀请了各人。
阮元听那彦成介绍,似乎此次出游,那彦成、胡长龄、刘凤诰都在其列,自己官位反要高于三人。这样想来,弘旿这番盛情,自己是万不能辞却的了。便道:“既然瑶华道人盛情相邀,小弟若是不去,反倒显得不近人情了。这石经校勘之事,前日已检校完毕,上呈圣上,后几日本也清闲,便请东甫兄转告瑶华道人,五日后万寿寺之约,小弟一定前去。”
那彦成笑道:“伯元,我话还没说完呢,其实你无需这般仓促决定。听了我后面半句,你再斟酌一番吧。瑶华道人和我家有旧,故而蒙他见告,眼下皇上在热河行宫,可今年皇上只带了十七贝勒前往承德,成亲王和嘉亲王今年在京城主持先师祭典,就都留在京城。所以这次万寿寺之会,他是约了成亲王和嘉亲王一同前去的。”其中所言“先师”,指的是孔子。
这后半句话,确实大出阮元意料。只因乾隆平日,对皇子交游约束甚严,皇子与大臣出游,若是稍有亲密举止,或结交之人,在乾隆看来有所不当,便不免遭到乾隆一顿训斥。尤其是这个时候,几乎整个朝廷都知道,太子只会在成亲王和嘉亲王之间产生,这时放任二人去赴弘旿之约,似乎完全不是乾隆的作风。故而阮元也不禁问道:“东甫兄,二位王爷赴约之事,可是皇上恩准了么?”
那彦成道:“至少我这里,没听说皇上对此事有何意见。伯元你想想,皇上平日,确是不愿皇子与外臣来往过密。可此番出游,是瑶华道人做东,又是二位皇子一同前去,并无高下之分。而且与会之人,也都是执掌文衡制诰的词臣,想来皇上是放心的。倒是你啊,伯元,你需要想想,这万寿寺一会,你还愿意去吗?若是你对二位亲王有所偏袒,只怕皇上那边,要寻你的不是了。”
阮元听了那彦成这番警告,也开始沉吟起来,他虽不在意究竟何人继承大统,可平日行止,被人拿出来猜测一番,之后被有心之人强行划分派系,却是个不得不在意的事。所谓三人成虎,自己毕竟年轻,地位不稳,若是乾隆真的听多了流言蜚语,自己后面的路,也会无比凶险。想到这里,也对那彦成道;“今日之事,多谢东甫兄指点了。想来这万寿寺一会,小弟是要再斟酌一二的,不如小弟先思量一晚,明日入值,再和东甫兄商议,如何?”那彦成这半年也升了四品国子祭酒,同样在南书房入值,二人日常相见并不难。
那彦成道:“如此也好,伯元毕竟入仕才三年,这朝中之事,暗流涌动,即便只是不想被奸人所害,也自当谨言慎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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