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童手持一封拜帖,急匆匆地奔进后院来:“仙君!仙……”
待看清院中情形时,动作却猛地一停。
院中人一袭白衣,乌发如瀑,只身立在月色下,似话本中羽化登天的谪仙。
可当他回过身来时,却见襟前鲜红一片,面色苍白,唇角亦染着血色,便又一瞬间将他拉回到凡尘中来。
“怎么如此惊慌?”
谢长亭回身,向来人道。
他一面说,一面抬起手来,指尖自衣袍上划过。
白衣立刻变得崭新,没有任何沾染过鲜血的痕迹了。
道童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想说什么。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道:“仙君,有人送来了一封拜帖,是指名要给真人的。”
谢长亭此时已有些乏了,只得勉强打起精神,问:“是谁送来的?”
他接过拜帖一看,上面写着:上善门见微真人亲启。
见微真人是他师父,上善门主,修为已臻大乘,乃是如今修真界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可眼下他师父正闭关,书信拜帖等等,都由他师父指名要他代收。
道童犹豫了一阵:“方才在山下遇见的。那人说……他叫时轶。”
听闻姓名那两字,谢长亭不自觉地皱了下眉。
“走吧,回去看看。”他向道童道,揉了揉他松软的长发,示意他同自己回房去。
可再回房时,房中却还坐了另一个白衣青年。青年眉眼温润,神情却煞是严肃。
“长亭,过来坐。”见他进门,青年唤道。
谢长亭一愣,声音便磕绊了一下:“师、师兄,你怎么来了。”
他有些欲盖弥彰地抬手,又擦了擦唇角并不存在的血迹。
他师兄赵识君比他早四年拜入师门,虽不及他修为高,却是他师父长子。
谢长亭在他身旁落座。赵识君看向他手中拜帖,问:“看过了么?”
谢长亭摇头:“这当真是那人送来的?”
他并未见过时轶此人,但“时轶”二字在修真界中,可谓是恶名远扬。
并且,此人同他师门之间,还有一些不浅的“渊源”。
四年前,时轶夜入仙门首家上善门,碰巧被巡夜弟子赵闻竹撞见。两人一场恶战,赵闻竹不敌对手,被无极剑气震碎金丹,连生魂都险些被劈散了。
最后勉强吊住了一口气,却也成了个废人。
此闻一出,天下震动。
赵闻竹是他同门师弟,更是他师父见微真人次子。
谢长亭曾亲眼见到他师弟血肉模糊、病骨支离的模样,暗暗心惊过数次。
即便未曾与时轶谋面,也为其残忍所不齿。
那日之后,上善门便放出话去,若有一日时轶落在他们手中,定要剜出其金丹,报仇雪恨。
可不知为何,此后时轶便忽然间消失了许久。
修真界众人只当他是怕了。毕竟见微真人乃是天下第一人,说是通天彻底也不为过。
即便他碍于颜面,不会亲自出手,其座下弟子亦是人才辈出。
做了这仙门首家的仇人,不躲起来,便只剩死路一条。
谁曾想到,四年之后。
还没轮到他们去找他,时轶倒先自己找上门来了。
“是他。”赵识君点点头道。
谢长亭半信半疑地拆开那拜帖。
帖上有云:
“见微真人:
久不通函,至以为念。
鄙人出关不足半月,已倍感与世隔绝。听闻真人有意同我论道。惭愧惭愧,鄙人不才,自觉修行一路艰苦,步步难捱。还望真人莫要不自量力,自毁道行。
近来事忙,恕不多谈。还望真人海涵。
时轶
于悬济山”
谢长亭通篇读完,沉默一阵。
而一旁的师兄显然已经看过了拜帖内容,已暗暗将五指捏得泛白起来。
这又哪里是封拜帖。
——字里行间都是赤裸裸的挑衅,分明就是时轶下的一封战书!
还亲自下给了他师父见微真人!
谢长亭咬了咬牙,又重头读了一遍。
目光再次落在落款上时,竟然一阵急火攻心,喉头一甜。
他慌忙捂住了嘴,快步走向院中,又吐了一回血。
等再度起身时,赵识君已立在了他身后,静静地瞧着他。
“长亭。”他道,“手给我。”
谢长亭顿时一阵心虚。
他慢吞吞地将手递了出去。
赵识君将他的手腕扣在掌中,放出灵识探了探。果不其然,接着便皱起眉头来。
“你该不会又强行突破了吧?”他问。
谢长亭垂眼:“……是。”
他入门修行不过数年,如今修为已逾化神后期,算得上是道法有成。
可再往上,却迟迟未有进展。方才他一时心急,忤逆天象、强行突破,果然又失败了。
“长亭。”赵识君神情立刻严肃了不少,“虽说师尊闭关后将主事一职交于你,但此举意在让你历炼一二,寻觅机缘,而非催着你立时突破。”
“我们上善门这么大,就算师尊闭关了,不还有十二位长老师叔在么?再不济,不还有我在这里么?”
谢长亭心中轻轻一动:“师兄,我……”
赵识君握住他手,语气却是带着几分严厉:“这是最后一次了。下不为例。”
谢长亭却不知为何,有几分慌乱地把手抽了回去。
片刻后,才答到:“师弟明白。”
谢长亭是凡人出身,也未曾参与过选拔试炼,本不该坐上这仙门首家主事之位。
若不是八岁那年,赵识君在兵荒马乱的京城捡到流浪已久的他,一时心软带回宗门,他恐怕早已横死街头。
数年同窗、朝夕相伴,他对师兄渐渐生出了些不该动的心思。
却一个字也未曾说过。
他师兄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又是见微真人长子,以后是要得道飞升的。
至于自己,也没有太多念想。
能同对方做一世的师兄弟,再往后,若是还能一同飞升,便是再好不过了。
谢长亭垂了垂眼,将自己的心思收了回来。
“师兄。”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或许是刚吐过一回血的缘故,显得轻飘飘的,“这战书,你应么?”
赵识君一愣:“可,这战书是下给我父……我们师尊的。”
“师尊有感于机缘,正闭关修炼,我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去叨扰他。”谢长亭淡淡道。
“可你的伤……”
“无妨,一点小伤罢了。”谢长亭摇摇头。
话说得很是轻松,面色却有些苍白得有些骇人。
“……左右我也拗不过你。”许久,赵识君叹了口气,“那我便同你一起去吧。”
在一旁偷看的道童闻言,立刻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也不顾还有旁人在场,一下扑进了谢长亭怀中:“仙君!”
谢长亭先是一怔,随后眉眼便柔和了下来。他弯腰蹲下,笑了笑,哄他道:“一两日便回来了,不会有事的。”
道童哭丧着一张脸:“可、可是……”
“喏。”谢长亭摸了摸他的脸,又从身上取下一枚青绿色的坠子来,放在他手中,“老规矩,替我收着,好不好?”
好半天,道童点点头,勉强压住了哭腔,道:“那、那我替你收着。等你回来时,便还给你。”
赵识君在一旁看着两人。
道童这才惊觉旁人在场一般,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急匆匆地朝回跑去:“仙君我去给你备茶!”
谢长亭起身,注视着他跑开的身影,摇了摇头,似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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