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凹凸山麓所有的眼睛都凝视于新七十九团防线时,马陂之敌日伪近三千人马飞天遁土一般,在张嘉毓二四六团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展开了战斗队形。
直到黑压压的人头漫山遍野地涌过来,各营连都向张嘉毓报告了敌情,张嘉毓这才向刘汉英惊呼:“旅座,敌军万人向我压来,这仗怎么打?”
刘汉英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本来是要打一场阻击战的,没想到竟然打出个“敌军万人”来,备了一桌的菜,来了两桌客,战场形势急转直下,呈泰山压顶之势。刘汉英此刻也顾不上推敲张嘉毓的话里有多少水分了。整个洛安州境内日军不过一个联队,二鬼子也只有几个团,这万人敌军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刘汉英眼下无暇认这个真了,只在心里暗暗叫苦:真是偷鸡不成,反要蚀把米了。
刘汉英大步跨出临时安扎在南石崖阴面的旅指挥所,举目北望,出现在视野里的是满天昏黄的沙尘和在秋风之中摇晃的林木。十里之外的枪声炮声隐约可闻。这位毕业于黄埔军校的军中骄子情不自禁地失去了往日的镇静和骄矜之气,犹如困兽钻来钻去,又返回掩体扑在作战地图上。现在态势终于明朗了——被小日本打了个声东击西。刘汉英脑子里在瞬间进出了十几条对策,但有一条思路是清晰的:这个仗已经由主动转入被动,还是不打为妙。
可是,东西两个方向都已经接火,打成了胶着状态,怎样才能撤出战斗呢?
刘汉英的眼前闪过几道阴影——就目前形势看,宜将计就计,要二四六团和新七十九团顶住,使其余部队得以喘息,旅部得以从容调整兵力。但如此一来,二四六团就要承受几倍于己的火力突袭,成为战场重心。这一仗下来,恐怕是体无完肤了。而新七十九团则可避实就虚,不仅压力小得多,而且可以趁机扩大战果,前所未有地拣上一个大便宜。
刘汉英的心隐隐约约地疼了一下。他不容自己多想,口述了一道命令,让报务员发往二四六团:敌军进犯重心转移,作战部署正在调整。你团尽量坚守牵制,但宜收缩阵地避敌锋芒。不得已时退往黄岗,兄联络友军接应你部。
自然,刘汉英也给新七十九团下了一道命令:敌军进犯重心转移,作战部署正在调整。你团务必坚守牵制,待主力转移后交替掩护退往黄岗,兄联络友军接应你部。
这两道命令相似不相同,其中大有文章。给新七十九团的命令是“务必”而不是“尽量”。所谓的“交替掩护”是在“主力转移后”,那么,主力都转移走了,还去跟谁交替掩护呢?也只能是新七十九团自己交替掩护自己,而不可能同二四六团交替掩护。如此一来,实际上就是单独置新七十九团于枪口刀尖上了。一旦实施,张嘉毓团往后一缩,敌军失去目标,新编第七十九团就成了惟一的重心,将吸引敌军的所有兵力和火力,成为刘汉英嫡系部队的血肉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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