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野训完毕,高秋江叫住了韩秋云,说:“韩秋云,我看你模样长得还算标致,有劲也有胆量。你喜欢射击吗?”
韩秋云老老实实地说:“这东西以前没玩过,不知道会不会喜欢。”
高秋江又问:“韩秋云你有痛苦吗?”
韩秋云本来没有什么痛苦,倒是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稀里糊涂地痛苦起来,傻乎乎地问:“痛苦是个甚么东西?就是这疼部痒吗?”
高秋江笑了笑,说:“痛苦还不光是这疼那痒。痛苦不是皮肉上的事,痛苦是心里的事。痛苦就是疼在心里。”
韩秋云倒吸了一口冷气,说:“这种病恐怕不好治。”
高秋江不再讲话,眼睛看着很远的地方,看了很大一会儿功夫,然后转过脸来说:“韩秋云,我教你打枪吧。”说完,从腰间的皮套子里抽出手枪,喀嚓一声上了膛。
韩秋云看得眼晕,多少还是有点怯乎,不知道高队长是个怎么教法。
高秋江笑笑说:“你转过身去,看着你前面的那棵桐树。”
韩秋云于是转过身去,看见了那棵桐树,心里更发毛了,又转过头来看看高秋江。高秋江说:“你不要动啊,动一下就没有命了。”
话落枪响,前面的桐树像是猛地被人击了一掌,簌簌抖动,用下一层露水。
韩秋云毕竟是个未经世面的妮子,枪声就从身边炸起,她差点儿被骇掉了魂。自己心里揣摸,从桐树到自己再到高队长,差不多就是一条线,高队长的枪子儿是从哪里过去的呢?不是左边,就是右边,弄得不好张开两手就能碰上。高队长万一失手,稍微打偏一点,这条没有被吊死的小命就让高队长开了玩笑。
心里正在噗噗乱跳地想着,猛地又听见叭叭两声枪响,在韩秋云听来,这两声枪响简直就是从自己的身子里穿过去的。两枪都钉在桐树上,连同前面一个枪眼,差不多也就是上中下一条线。这一下,韩秋云不仅是不敢乱动了,连想也不敢乱想了。脑子里一片空荡荡的,嗡嗡地响。直到高秋江说了声向后转,她才收了魂回过神来转过身子。
高秋江嘘嘘地吹着枪口上的淡淡烟缕,俊俏的狐媚眼笑成了一条细缝,脸色红晕地说:“韩秋云你行啊,还算胆子大的,一般的女子,像你们班的周碧云,碰上这阵势,恐怕早就吓得尿裤子了。”
周碧云是庐州城里一个富商家里的小姐,是被她堂哥从家里骗出来的,原先说是要去延安的,也是遇上了日军进攻,断了北上西去的路线,才不得已落在刘汉英的部队里。周碧云本来年龄就小,才十五岁,胆子更小,见血就发抖。训练十多天了,连初级考核关都没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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