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氾宽穷追不舍,问道:“是从谁处听闻到的?”
麴爽怒道:“这个重要么?”
“这个不重要么?”
麴爽怒视氾宽,氾宽悠然回视。
“张浑不愿”本是麴爽的捏造,氾宽追问源头,他自是“无可奉告”。
宋方挺身而出,说道:“张金受张浑指使,虽然暂无实据,细思之,在情理中!”
氾宽说道:“‘情理中’恐怕不能服众。”
宋方与麴爽相继在氾宽面前吃了败仗。宋方这会儿干脆不再理他,对宋闳说道:“方仍是那个意见,张金父子可诛。张浑实亦可杀,然因暂缺实证,可免其职,留候发落!”
他说完这番话,众人听到两声咳嗽。
看去,是陈荪。
宋闳问道:“陈公有话要说么?”
陈荪摸了摸胡子,目光在堂上诸人的脸上转了一圈,末了,垂目到案上的茶碗,徐徐答道:“没有。”
麴爽等人面面相视。
宋闳心道:“早不咳,晚不咳,偏偏这时咳两声。看来智相所言,即是大王之意了。”
智相,是宋方的字。
众人齐齐注目宋闳,等他说话。
宋闳心道:“张金父子此案,怎么也该不到我来拟定处分。大王将此案给我来办,看来确如我之所料,其意是在张家。只是,阴氏已堕,张家不可再折。”
他面沉如水,诸人看不出他的心理活动。
麴爽等的不耐烦,出言唤他:“宋公?”
宋闳於是表明态度,说道:“氾公所言不错,张公居朝,岂会知张金之事?且张金之案,实证只有他的一个章印,也确实有被盗用的可能。至若张道将的供词,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宋方越听,越觉得不对,问道:“公何意也?”
“我当上书大王,备述此情,如何处置,最后还是请大王定夺罢。”
半天争论,得出了这么个结果。
麴爽大不满意,甩袖离去。陈荪默默然的,亦随之离去。
氾宽冲宋闳深深一揖,说道:“国朝吾侪,系公一身了。”
宋闳还揖,说道:“我当秉公尽力。”
氾宽和张浑及太尉长史派来的二吏走后,宋方埋怨宋闳,说道:“张家涉逆,这是大好的机会,正该借势把张浑拿下,阿父却怎反而偏向张家?”
适才议事的时候,宋闳的神色一直没有变过,当下现出怒容,斥道:“黄奴,你要灭我家么?”
宋方的小名叫黄奴。
宋方说道:“阿父,你怎么这么说?”
“你为何一力主张严惩张金,还把此事扯到张浑头上?”
宋方理直气壮,说道:“自定西开国以来,张、索、麴、氾、阴及我家,并为贵姓,诸府长吏、军镇将帅,多出我数家之门。而我家一直被张、索两族压在下头。
“索氏助纣为虐,不服大王,在朝者几被尽杀,现今所存,唯其小宗诸支,已不足虑。只此张家,子弟犹遍布朝中、郡县,今借此机,拿下张浑,正可打击张家权势,我家取而代之。
“这是光大门第的好事,阿父,你怎说我要灭家?”
宋闳说道:“你也知开国以来,张、索诸姓与我家并为阀族么?如你所说,现今索氏已败,而阴氏少有良材,近年渐衰;贵重朝野的,只有张、氾、麴与我家了。
“大王者,雄主也;麴家,大王的舅氏也。如再堕张氏,只凭我家与氾家,你以为还能支撑朝局么?吾恐氾与我家,将继张家后尘!”
他教训宋方,“刚才氾治中别前,甚至已经说出了‘国朝吾侪’这样的话,什么是‘吾侪’?你难道不明白么?主臣间的政道,你难道还没搞清楚么?为政之道,不可不着眼於长久,你怎能贪恋眼前的小利,置我家於将来的危境?”顿了下,又道,“况张大农如败,你就不可怜你的姑姑么?”
当下士族,只与等类的别姓联姻。张、宋等家,作为陇州的头等士门,通常只在彼此间结亲。张浑的妻子是宋闳的从妹,宋方的再从姑。
宋方不以为然,虽然没有顶撞宋闳,心中想道:“丈夫谋权,妻子尚可弃;一姑耳,何怜之有!阿父未免妇人之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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