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八。
霜降。
下月十月十四就是立冬。
萧洛兰在一张日历上用毛笔给九月廿八这一天做了一个标记, 突厥浮屠骑袭击他们之后接下来应该还会有袭击吧,周宗主说过顺利的话还需六七天到回燚,也就是说时间应是在下月的十月初五初六这样,而下月的十月十四就是立冬。
萧洛兰又看向自己在上月做的标记。
她和周宗主是八月初十成的亲, 八月十八出的阆歌, 至今已经过了一个月外加十天, 估计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才会到回燚, 而这还是预料中较好的情况, 若是回燚派了许多兵阻拦,又要耽误好些时间, 说不得要两月,在加上打仗,也不知需要多长时间, 一个月?半个月?算上回程的时间,最少三月。
萧洛兰仔细一算,当真觉得路途好遥远, 在现代的话, 可能做高铁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就到了。
而在这里,自从出了阆歌,他们就一直在赶路,用的还是上好的北地良驹好马,整日换骑,日夜不休。
冬雪挑开门帘进来,手里端着温水,最近天气冷了, 帐篷里的炭盆会等中午温度上来了才会熄灭, 不然秋风凄冷, 让娘子受冷就不好了。
萧洛兰回过神,把日历本合上,这是她自己做的,总觉得还是看熟悉的东西有安心感。
她走过去洗漱,又看了一眼外面,今天天气不好,乌云堆积,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风也比平常大了些,吹的远处的幽字大纛猎猎作响。
冬雪站在主母身后给她琯发,忽的听到了远处军营列队的声音,动静还不小。
萧洛兰自然也听到了。
“估计是拓跋郎君带着人驱赶那些烦人的草原轻骑吧。”冬雪把主母乌黑浓密的柔顺长发用一根绸带系好,动作轻柔。
“娘子今日还去李大夫那里吗?”
“去看看。”萧洛兰回道。
“我和您一起去吧。”冬雪道。
“李大夫不让你进去呢。”萧洛兰转过身,望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冬雪,捏了捏小姑娘的脸,笑道。
冬雪知道军医帐篷不能随意进出,可主母在李大夫那里忙,自己作为贴身女婢,反倒不能经常在她身边,想想就颇为郁闷。
“那个肚子破了的拓跋人好了吗?”冬雪想到那个让主母熬夜看顾了一晚上的拓跋骑兵。
“李大夫说他有很大的可能会活下来。”萧洛兰想到这,心中轻快了一些。
“那就好。”冬雪也很高兴:“奴去端早食过来。”
等用完早食过后,萧洛兰披上褐氅正欲出门,听到门外有拓跋阿骨的声音。
今日不是他们去的吗?萧洛兰坐回榻上,见冬雪又要搬屏风弄薄纱帷幔,犹豫了一下说道。
“要不不弄了吧。”
她见上次拓跋阿骨兄弟俩来头就一直垂着,压根就没抬起来过,就连离去时,也是毕恭毕敬的,好像也没必要弄。
冬雪听了主母的话,有点纠结,最后还是听主母的话将屏风放回了原处,她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弄得没有一丝皱褶才走出去。
“拓跋郎君,主母请二位进去。”说完,就侧身,敛衽一礼。
“多谢。”
和上次一模一样的流程。
拓跋阿骨带着阿弟进去叩请母亲/主母安康。
萧洛兰望着二人,让他们起来,问道:“今日找我可有事?”
拓跋阿骨跪在地上,听到这话,道:“《礼记曲礼上》言: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清,昏定而晨省,早前因战事忙碌未能恪守父亲定下的半月一请,已是不孝,母亲今日此问,儿更显羞愧,日后定当每日晨昏定省,叩请母亲金安。”
拓跋阿木愣了一下,听完哥哥的话,脸都憋红了:“主母,我与哥哥想的一样。”
所以今天过来只是简单的请安?萧洛兰见他们两人跪在地上,再看拓跋阿骨不善言辞的羞窘模样,笑道:“你们都起来吧。”
拓跋阿骨和拓跋阿木起身。
“既然战事忙就不用过来了,我知道你们心意就好。”萧洛兰让自己适应现在是拓跋阿骨义母的身份,她道:“等回阆歌,还是半月一请就行了。”
“儿谨听母亲教诲。”拓跋阿骨低头道。
“今日外出追击的不是你们吗?”萧洛兰问道。
“回母亲的话。”拓跋阿骨恭敬回道:“这次带队追击的是周校尉以及周小将军。”
是周宣和周凌之,萧洛兰有点惊讶,这就代表的是幽州铁骑。
萧洛兰一下子想了很多,是拓跋部落不得周宗主的心了,还是这次来犯的敌人很多…
帐篷里静静的。
拓跋阿骨头始终低垂着,倒是拓跋阿木看了一眼主母,发现她比离开阆歌的时候似乎清瘦憔悴了一些,但丝毫未损主母的雍容美艳,他和阿兄过来也是表达他们的谢意,主母给了拓跋部不少的伤药,而且还彻夜不眠的照顾一位重伤的拓跋骑兵,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拓跋阿木总有一种不真实感,激荡在心中的敬重久久不能平息。
那这些事要告诉萧小娘子吗?拓跋阿木想着等会怎么写信。
“这次来犯的敌人多吗?”萧洛兰觉得还是后一个猜测准些。
“据周小将军说有五股百骑左右。”拓跋阿骨回道:“周校尉已带着人追击去了,义父要把这些人全部留下来。”
“原来是这样。”萧洛兰听完之后,也没什么话好问了。
等他们离开,萧洛兰看向外面,又下秋雨了,一场秋雨一场凉。
有人欢喜有人愁。
“快!下雨了,那些幽州铁骑应该不会再追了。”
草原之上,浑部落的一支百人小队正在拼命狂奔,这幽州铁骑不知发什么疯,居然到现在还紧追不舍,他也顾不得其他部落的那些骑兵们,反身射箭。
很快身后新一轮的箭雨袭来。
马蹄震踏,雨水四溅,玄甲铁骑很快追上了他们。
大雨滂沱下。
两方战到了一起。
周宣抹掉脸上的血水,对这突如其来的秋雨唾了一口,有儿子在场,一句骂人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这雨下的也忒不是时候了。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被割掉头颅的尸体,上马挥鞭,带着玄甲营的众人回营。
秋雨寂寥,雨中高歌。
萧洛兰从李大夫帐篷里出来的时候,秋雨愈发大了,寒意浸人。
“夫人。”
萧洛兰举着把伞,听到周宗主的声音,抬头看他。
周绪骑在马上,望着伞下的夫人,伸出手:“我发现了一个好去处,想邀请夫人同去,不知夫人赏脸否。”
萧洛兰犹豫了一下,将手搭在上面随后上了马,背后就是周宗主。
周绪单手拿着缰绳驾马,另一只手给夫人撑伞。
萧洛兰经过军营的时候看到那些衣衫褴褛不**形的俘虏们被驱赶着往前走,眼见他离军营越来越远,萧洛兰问道:“还没到吗?”
“快了,夫人看到那个山坡了吗?”周绪指了指前方。
萧洛兰透过伞下雨帘,看到了远处绵延的山坡,像是一道弯曲的波浪线,山底还残留着一点青色。
望山跑马。
等萧洛兰到了山坡上的时候,雨已经不下了。
周绪将伞放进鞍袋里,揽着夫人,居高临下的望着远处的一点白尖。“这就是你说的好去处?”萧洛兰看了一圈,因是深秋,遍地枯黄,干秃秃的树干,嶙峋的石头,湿泞的泥土,荒凉的很。
周绪笑了两声:“夫人若芝兰琼花,你在这,这里不就是一处风景绝佳的宝地了吗?”
萧洛兰听着这人耍无赖的话,不想搭理他。
“夫人先别动。”周绪下马,将马儿牵到一颗树下,又从马鞍袋的另一侧拿出一块防雨的粗布,寻了一块平整的石头搬了过来,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上面。
随后伸出手,笑道:“好了,夫人下来吧。”
萧洛兰手搭上去,刚想自己下马,就感觉腰被揽住了,裙角飞扬,随后自己坐在了披风上面。
周宗主就坐在她身边的草地上,穿着一身玄色轻甲,长靴上都是泥。
“你坐过来些。”萧洛兰移了移位置,草地上都是雨水。
周绪看着夫人,干干净净,好看的像一幅画。
周绪拿过夫人的手亲了一下,闻到了药味,笑道:“夫人坐就好。”
“夫人看前面那座山。”
萧洛兰顺着周宗主指的方向看去,距离太远了,花了好一会才看到极小的一个白点。
“它叫白山,回燚城就在那里。”周绪道。
萧洛兰想起军营里的那一幕,过了一会问道:“你是不是要去打仗了。”
她记得周宗主说过,要派那些俘虏当肉盾。
“是啊。”周绪握着夫人的手。
萧洛兰若有所察:“不带我去。”
“夫人如此重要,当然是坐镇后方安军心了。”周绪笑道。
萧洛兰这一刻居然有种空荡荡的茫然,她望着周宗主:“前方很危险吗?”
周绪摸着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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