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茂来不及喘气,忙说道:
“北元平章乃儿不花,大将万户索林帖木儿,率三万军,自张家口堡犯边!”
朱标和朱雄英全都翻起身来。
朱雄英皱眉道:“大舅你勿要着急,妥善说来。”
他小跑着到一边,给郑国公常茂端来一杯茶,等常茂喝下,他才气喘吁吁地将这军情道来。
这条情报,是国安司的僧人传来的。
如今,大明国安司的情报来源,主要有两个。
一个是和尚,喇嘛,各类平民。
一个是大明锦衣卫自己的商队。
和尚和喇嘛,在此时的大明北方,地位尊崇,强盗拦路劫径,都不会对和尚下手,故而和尚能够有很大的身份便利,探听情报,而且这个时代的和尚和道士一样,大多都会医术。
行医,可以便与布道。
大明的北方,燕云之地,国安司的谍子和尚,是主要情报来源。
常茂细细讲来,此情报来自于张家口堡,也就是前世的张家口。
前世,堡宗出国留学,就是在张家口附近的土木堡,拿到了入学通知书。
此地距离北平不过二百多里。
此地现如今并无卫戍堡垒,但是此地西山山腰上,有许多洞窟,和尚,番僧,喇嘛,道士,常在此地挂单歇脚。
久而久之,此地形成一座寺庙,名为云泉寺。
因为靠近草原,张家口此地,寺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佛寺,他的主持是个番僧,行的是藏传佛教的衣钵,但是汉传佛教和尚也挂单,而在这里住的最多的却是道士。
寺庙上部,以道士为主,山脚也是和尚为主。
最初,此地是全真道士传道的洞府。
大元时候,因为长春真人丘处机的缘故,北方,尤其是辽东等地,全真道家道士众多,许多道人四处行医布道。
有周围的蒙古牧民,汉人百姓来此求医,渐渐的在周围聚集起来,有汉家丹门沁(货郎),蒙古王公贵族的行商管事,甚至还有南方的行商,聚集在此,在这里进行集市。
茶叶,盐巴,铁锅,锅铲,棉布,丝绸,蜀绣,药材,你能想到的货物,都有色目商人和汉人的商队拉到这个地方,和蒙古人交易各种皮草,牛羊,骡马。
对于蒙古人来说,皮草和牛羊就像是汉人的稻谷,养一匹要不了多久就生崽子,然后崽子再生崽子,三五年间,就能有一群牛羊。
但是对于汉人,牛可以卖给官府做耕牛,也可以卖给卫所军户做军牛,羊可以卖肉,可以卖羊皮,一只羊从蒙古人手中收来不到半块钱,卖出去可以得钱一块五。
此地靠近北平,只要从蒙古人手中收过来,就能立即出手。
又因为,靠近天津卫不远,从南方海运货物再用车队拉来方便,三倍的利润,让许多商人蜂拥而至。
其实在大元时期,周围的定居百姓,就固定来此地赶集。
而且云泉寺,在每年四月初八,还固定有佛会,法会,周围信徒信众,前来赶集上香,顺便购买各种生活物资。
初一十五,也有小集。
洪武初年,因为战事频繁,略有影响,洪武十五年之后,经济迅速发展,很多北方的商人发现这张家口堡有商机,如今聚集的居然有上千人,长期在此地进行贸易。
明军没有在这里建立卫所。
蒙古人也没有对这里过于骚扰,因为骚扰太甚,他们会买不到盐巴和茶叶。
此地,就是如今大明的灯下黑,蒙古人和汉人聚集交易,但是北元和大明都没有刻意的去管理。
锦衣卫国安司,发现此地重要,很容易探听到北元情报,于是在这里的云泉寺,广派和尚道人谍子,还有自己的商队。
“我国安司在张家口堡的和尚谍子探明,大元平章乃儿不花,大将万户索林帖木儿,率领自己麾下部帐共四万余人,正在向着张家口聚集,其前锋探马,已经到达张家口堡,因张家口堡无宅邸,让云泉寺的和尚收拾禅房,与乃儿不花和索林帖木儿居住。”
“哦?”
朱雄英和朱标对视一眼。
朱标皱了皱眉,说道:“郑国公无需紧张,此事恐怕也并非是坏事,这乃儿不花,可是洪武九年降而复叛的官山卫指挥?”
常茂点点头。
“至于这大将索林帖木儿,此人曾经是元顺帝大公主鲁国公主的爱将,因为卷入元昭宗谋反,饱受牵连,被北元当今的皇帝排挤。”
常茂说完之后,朱雄英却想到了北元的这位鲁国公主有关的一件事。
竹温台碑。
竹温台,是北元鲁国大长公主的陪臣,此人是色目人,自幼博学,善于经商,而且广读汉人的农桑之书,跟随鲁国大长公主嫁到草原上去时,从北平带走了上千名熟稔种植的汉人老农,在草原上劝人耕种,大力发展手工业,还让汉人工匠将羊毛制作成各种产品去卖,为鲁国大长公主赚取银钱。
元顺帝得知,在竹温台死后,亲自下令给他立碑。
碑文以汉文写,回鹘蒙文标注。
主要是夸赞他劝农耕种,是大元的劳模。
“这北元鲁国公主一脉,汉化颇深,父亲,您和大舅可曾听过竹温台碑?”
朱雄英说道。
朱标和常茂对视一眼,都摇摇头。
朱雄英便将元顺帝亲自下令昭奖竹温台的事情说了一遍。
“索林帖木儿既然是鲁国大公主的部族家将,多半和鲁国大公主一样,深受汉化,这北元的鲁国大公主,出生于北平,其虽然嫁去了草原,但是部族多习汉风汉俗,由奢入俭难,他们过惯了奢侈日子,去北元大漠吃了这些年沙子,必定思念中原富庶,如今这个索林帖木儿带着部族靠过来,我感觉不一定就是要起战事,兴许是想投靠我们。”
朱标笑道:“雄英说的有道理。”
他又给常茂倒了一杯茶,说道:“至于这乃儿不花,倒也好说。”
他眸子闪烁,擦了擦手中茶水,笑道:“蒙古人和我汉人一样,对叛徒鄙视颇深。”
“他若是战死沙场,与我大明英勇战斗,死后他部族妻小,说不定会得到北元皇帝重赏,但此人先降后叛,蒙古人最恨叛逃者,他即便是回了北元朝廷,也不受重视,还会处处排挤他,掠夺他部族,并且不给他牛羊马匹,赏赐自然也不会给他。”
“这两人一起过来,我看是想投奔大明。”
常茂眼睛一亮。
他站起身来,细细思索一番觉得有些道理,笑道:“太子殿下,皇孙殿下,听你们二人言语,我觉得也是此理,这个乃儿不花,其人喜欢听杂曲,据说最喜欢听金朝文人编纂的曲儿,还喜欢听戏,他去了草原多年,别说听曲儿,我看连蒙古美人都见不着一面,北元皇帝虽然不说,北元那些部族王爷们,对他们这些投降过的蒙奸必定处处刁难,如今我大明财货值钱,他们定然是又起了返归大明的念头。”
朱雄英端起几杯茶水:“北地干燥,需得多喝水,这薄荷水清热解渴。”
“大舅,爹,你们快尝尝。”
三人一人一杯,喝了茶水,又分析了一番,顿觉这件事八九不离十。
这乃儿不花和索林帖木儿,因为在北元不受待见饱受排挤,所以想要来北元和大明的三不管地代,尤其是长城外围,张家口这种靠着草原的地方,打打秋风。
但是因为乃儿不花曾经背叛过大明,所以他想要先摸摸底,找个离得近的地方,和大明谈谈条件。
投降,也有体面的方法,唤作归附。
他们有四万多部众,也算是一只不大不小的力量,战斗力并不弱。
张家口此地,在前世那个大明的时空,可是足足有数十年时间,一直很坚挺,从未被北元蒙古人攻破过。
朱雄英将那薄荷水喝了一口,皱眉道:“但是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如果他们,我说的是乃儿不花和索林帖木儿占据了张家口堡,在张家口堡修筑要塞工事,占山为王,割据一方,对我大明是祸非福!”
“张家口堡此地,易守难攻,且衢通大漠南北,又接辽东,若是他们两个成了气候,割据一方,对我大明坐地起价,又要挟北元,两头逢源,那时我大明想要攻破他们,需得花费十倍百倍的力气!”
朱标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爹,那我马上叫郑和去请四叔来,我们好生商议一番,看能否先设个埋伏,等那乃儿不花和索林帖木儿入瓮。”
朱标笑道:“去吧。”
朱雄英当即召来郑和,交代一番,吩咐他去请朱棣来。
因为徐达身体欠恙,如今朱棣逐渐掌握了北平的军政大权。
故而,军情要事,基本上是朱棣在抓。
郑和领命,当即躬身而去。
……
燕王府。
朱高炽,朱高煦两人跪在地上,一左一右。
两人一个噘着嘴,一个歪着头。
嘴中,还不时哼哼唧唧。
好似是卧龙凤雏。
“说,是谁许你偷看禁书的!”
朱棣手里拎着一根戒尺,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这朱高煦小小年岁,居然被身边的内侍偷偷蛊惑着看禁书,还是从南方传过来的银会小报,似什么精装金瓶梅,这如何让他不气。
小时偷针,长大偷人。
小时看黄书,长大岂不是要……
朱高煦噘着嘴哼道:“是大哥叫我看的!”
朱高炽大惊,胖脸顿时气红了,怒道:“老二你胡说八道,分明是你叫我看的!”
“你!”
朱棣挽起袖子就准备继续抽打他们,一旁燕王妃徐仪华连忙阻拦道:“王爷息怒。”
“世子们不过是贪玩,也是受人蛊惑,是我们疏于管教。”
朱棣想了想,气刚刚消了一些,朱高煦却又顶嘴道:“咱看就看了,等日后,咱还要天天看!”
说着嘟起嘴,极为倔强。
“我就爱看小人书,哼!”
朱高炽连忙捂住他的嘴,慌张地向着父亲朱棣求情。
朱棣见状,不由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时,郑和前来。
“奴郑和,拜见燕王殿下,王妃殿下,见礼世子殿下。”
郑和行礼之后,笑嘻嘻地看着朱高炽和朱高煦。
燕王朱棣见是郑和,道:“可是有要事?”
郑和点点头。
随即,恭敬地往旁边侧步,请朱棣到旁边,低语一番。
朱棣闻言之后,眸子皱了皱,这个时候的他,还没有将自己的胡子留成自己三哥晋王朱棡那种长须髯,而是短而密的胡须。
前世,有人一直拿朱明子孙的胡须做文章,比如说晋王朱棡的美须髯好看,有人就说这是龙髯,鼓噪晋王谋反。
而也有相士对朱棣说过这种话,说朱棣的胡须是龙髯,有帝王相。
同理,潭王朱梓手底下也有人这般说过……
朱棣此时的短胡须,显示出他此刻更加具有攻击性和压迫感,更渴望军功,也更有威慑力。
但是郑和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说完之后,郑和面带温润笑意,对朱高炽和朱高煦说道:“二位世子殿下,皇长孙殿下自南京给二位殿下带来了点心,茶果,如今已经备好,还请燕王殿下和王妃应许,准二位世子前去品尝。”
燕王妃徐仪华笑道:“好哇,多谢皇长孙殿下记挂。”
朱棣冷哼一声,则是吩咐下人去牵马,然后命人去大营传令,先去北平东坝的马厂,将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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