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骆驼驮着程梓,与临江仙行过重重沙丘,进入一片草木葱茏的绿洲。潺潺溪流淌过碎石,下游处,一座栽树养花的小院子静静伫立。
来到院子前,白骆驼把沙雕气息都收敛了很多,甩甩头示意正在打哈欠的程梓下去,又颇为恭敬地对临江仙说:“山神大人,智者这会儿应该在里边下棋,您进去吧,我就不跟着了。”
“多谢。”
临江仙颔首道谢,将打完哈欠还想伸个懒腰的程梓抱下来,上前敲门。
程梓本来闭着眼,现在睁开一只,瞅着那扇关得并不严实的门。
三下叩门声落地,木门吱呀开了,杏树在早春的脚步里抽出嫩绿的阴凉,一直遮蔽到门边。
树下有张石桌,放着棋盘。白衣黑发的盲眼男子正在与自己对弈,黑子拈在指间似要放下,却因突然来访的人停住。
“是你?”
看到庭前落子的人,临江仙略显诧异和疑惑,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又一个不认识的人。
程梓两只眼都睁开,从临江仙手臂里探出个圆脑袋,目光灼灼地打量那人。
“稷山山神,许久不见了。”男人向临江仙微微点头,无神的双眸转向程梓,忽的对他一笑,“这位小猫友倒是初次见面,不知怎么称呼?”
他的眼睛……
“呜喵呜。”
程梓报上自己的名字,瞧着他涣散的眼瞳,恍惚有注视深渊的错觉。
但没有感觉到恶意。
“他是夏渡的父亲,准确来讲,是夏渡的创造者。”临江仙低声为程梓介绍,说话间已经走到石桌旁,在男人对面的空位上坐下。
“他叫初云,出身墨家,后来改修卜算天机之法,因几次漏泄天机而遇灾劫,只能退隐求个清净。当年他在修行界闯荡的绰号是神算子。”
“好汉不提当年勇,何况神算子之名确实过誉了。”初云微笑道,“山神大人,夏渡如今可好?”
临江仙平静地反问:“你为何不自己去看她?”
夏渡最初是初云以墨家机关术结合造生之法创造躯壳,后来被初云带着各地辗转,偶然生出灵性,化为人胎,初云又让她逐水而下来到稷山,由临江仙与柳家人抚养长大。
初云鲜少见夏渡,但夏渡成长轨迹里每一个步骤都有他参与,夏渡也因此受他影响深远,甚至可以说在性格上与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聪慧,冷静,却也少情寡爱。由于时常测算天机而不能将话说得清楚明白。
他是这样对夏渡,夏渡也是这样对意江山。
程梓的一只爪子攥在临江仙手里,通过他的心念传音得知初云和夏渡的故事,不免有些无语。
他们的故事说来话长,又高深莫测,实际总结起来也就一句话——一个大谜语人养出了一个小谜语人。
“并非我不去,而是她不想见我。”
初云将手里的黑子放下:“而且我近日正在思考一个问题,问题有两个截然相反的答案,我需要认真斟酌究竟选择哪一个。”
程梓耳朵一歪,尾巴尖在临江仙腿上拍打两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这人说话时一直在拿余光瞟自己。
虽然没有恶意,但是说不出的古怪。
临江仙揪住他不安分的小尾巴,开门见山道:“关于混乱的天机是否要拨正吗?”
“……”
看到初云脸上淡淡的无语,程梓不知咋的没忍住,捂着嘴漏风似的哧哧笑了一声。
没想到吧?天然直天克谜语人!
不过混乱的天机指的是什么?
等会儿!不会是指被他打乱的剧情吧?
程梓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明明自己是作者,却莫名有点心虚。
果然,初云又拈起一枚白子,也不装了,摊牌了,看着程梓却朝临江仙说:“天机混乱一会元一次,必有引子,此回的引子便是这只猫——因为他的介入,我曾算出的许多明确的未来皆被改变,以至于往后那场天地大劫也变得模糊不清,无法在原本的轨迹上结束。”
“你说,我该不该拨乱反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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