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曦知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怀疑是因为街市上的人太多,自己错听了旁边之人的话语。
但心底偏偏知道, 他绝不可能听错。
像是有冰凉的针刺进了心里, 惊悚之中带着难以忍受的刺痛感。
对赵曦知而言这种感觉有些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也经历过这种感受。
身不由己地看着前方人群中的那道他甚是喜欢的身影,三殿下满心的震惊跟茫然, 他不明白为什么桑落突然说出了这些话, 整个人就仿佛从高高地云端直坠而下,因为太过无措, 竟忘了其他的反应。
赵曦知怔怔呆呆地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桑落的身影消失于人群之中。
此刻跟随赵曦知身边的, 除了贴身的小太监小金子外还有两名侍卫,只是先前赵曦知因发现了赵芳敬跟养真却不想过去请安,便都叫他们远远地跟着,免得给人发现。
这会儿小金子看三殿下立在原地半晌不动, 才要上前询问他是怎么了,却冷不防旁边有个人更快, 那人走到赵曦知身旁, 笑道:“我还以为是看错了呢,原来真的是殿下?”
赵曦知回头, 却见来人竟是程晋臣,他的手中还提着一盏十分精致的莲花灯。
程晋臣本是笑吟吟地,谁知才照面,却见赵曦知面色恍惚, 竟有失魂落魄之态似的。
“殿下……怎么了?”程晋臣敛了笑,迟疑地问。
原来程晋臣过来的晚,那会儿桑落早就走的不见人影了,所以他竟没看见。
赵曦知看着面前的少年,总算回过神来:“我、哪里有什么。你怎么在这里?”
程晋臣心中狐疑,却不便追问,只说道:“今晚上有花灯会,老太太叫我陪着姐姐们出来看灯。”
赵曦知看向他手中的一盏花灯,这才哑然失笑:“是吗,你的兴致倒好。”
程晋臣左顾右盼,却只见到赵曦知的随从们,因说道:“以为今晚上殿下会在宫中,没想到出来的这样早,殿下是一个人?”
赵曦知道:“是啊。”他虽然回过神来,但因为遭受打击,自然不像是昔日一样反应敏捷口齿伶俐。
程晋臣也早看出他的异样,却只装作不见,道:“殿下若是不嫌弃,不如跟我们一块儿?”
赵曦知哪里有心情游玩,兴味索然,意兴阑珊地摇摇头:“不了,今晚上有些倦,改日再会吧。”
程晋臣无法,正要告别,却见程红玉跟程家的几个女孩子在丫鬟的簇拥下走来,大家见赵曦知在这里,意外之余纷纷行礼。
赵曦知只得强打精神道:“不必多礼,今夜花灯会,本就是与民同乐的时候,别因为我拘束了各位。”
程红玉意外地见了他,满面酡红,毕竟知道自己是许给了他的,这会儿见了面未免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只悄悄地跟程晋臣说道:“方才、方才我们在那边瞧见了楚王殿下跟养真妹妹。”
程晋臣忙问:“二姐姐跟妹妹照面了?”
程红玉瞅了赵曦知一眼,却见三殿下凝眸不语,灯影下的侧颜也是俊朗非凡。程红玉的声音越发低了,羞涩地说道:“只远远地看见了,因为王爷也在,我们不敢贸然过去打扰。”
程晋臣见程红玉这般情形,又看赵曦知驻足听着两人说话,他便笑道:“其实今晚本想去找妹妹一块儿看灯的,可听闻她给十三王爷叫了去,有王爷陪着她更好了。”
不了赵曦知见程红玉在旁边,又听他们提起养真,微微一震,鬼使神差地竟想起养真那日跟程晋臣说的“桑姑娘是个大有心胸”的人。
当时自己只疑心养真是在讥讽桑落有心机或者别的不好的话等等,但是经过今夜……
心头滋味七上八下,有点像是在数九寒天喝了一杯冰水。
赵曦知心神不属,随口敷衍道:“是啊。十三叔陪着她自然是最妥当的。”
程晋臣见他今晚上实在反常,有些不放心,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您还好吗?”
赵曦知一怔,定神对上程晋臣关切的眼神,才笑道:“有什么不好的?偏你多心。”
目光转动,蓦地对上程红玉悄然凝视自己的目光。
程红玉原先是羞怯,可是很快也看出赵曦知有些神不守舍,这会儿眼神里就也透出了担忧之色。
赵曦知见状,越发想起了养真所谓“二姐姐性情直率”的话,他心中一乱,却又懊恼自己这般心神动摇的情形。
他本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这会儿索性说道:“你们现在是要去哪?”
程晋臣本以为他要回王府的,闻言微怔,程红玉忙道:“要去玄武湖看河灯。”话一出口又觉着自己有些唐突了,生怕赵曦知觉着自己没有教养。
赵曦知却笑道:“横竖我也没有别的事,若是不嫌弃,就容我同行吧。”
程红玉大喜过望,不由脱口而出:“那就太好了!”说了这句,脸又红了,恨不得自己打自己一个嘴巴。
赵曦知不以为忤,反而含笑看了程红玉一眼。
以前赵曦知对程红玉自然丝毫也不上心,但是今晚上相遇,因无意听见桑落心底的话,又想起养真的批语,此刻面对程红玉,赵曦知心想:“乔养真倒是没有说错,程姑娘的性子的确直率,唉!可恶的很,又给她说中了!”
赵曦知无可奈何,程晋臣因见赵曦知出尔反尔,心中更感惊愕,却不知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如此反常。
是夜,当赵曦知终于回到晋王府,回想今夜所经历的一点一滴,心底那种阴凉的感觉仍旧挥之不去。
直到过了子时,翻来覆去的三皇子突然间睁开双眼,他终于想起来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初在他还不知道天师所批的孤鸾之命的时候,宁宗选了赵尚奕婚配养真——那时候他以为宁宗心中真正认可的是赵尚奕,那会儿他心里也是这般寒寒凉凉的,好像自己……给人不屑一顾地忽略跟否定了似的。
开了春,北边传了消息回来,西朝人小股犯边。
隔三岔五,便有边疆的军情送往兵部,兵部上下也逐渐地忙碌起来。
这日,在兵部的军机堂内议事完毕,大臣们三三两两退出,赵曦知因是御命的参政,自然也在其中。
缓步离开军机堂,正欲离开,隔着院墙却听到呼喝之声。
原来是兵部的几名武官在隔院的空地上比试枪棒,赵曦知听了会儿,不知不觉沿着墙根走过角门,来到了那院中。
因天气渐渐热,大家演练之际浑身发热,所以都脱了厚衣裳,打的热火朝天。
赵曦知原本还只是看,渐渐地有些心动,热血暗涌,竟也有些跃跃欲试。
正好其中一人败下阵来,那获胜的武官便出言嘲笑,又问可还有谁敢上,赵曦知见机不可失,当即叫道:“我来。”
大家见是晋王殿下,忙都丢下手中的枪棒上前行礼。
赵曦知说道:“演武场上不分君臣,何况当初在宫内的时候,我也常跟教习师傅们动手比试,都只点到为止分出胜负就是了,何必在意。何况我在兵部挂职,跟大家是一样的。”
众人见他说的恳切,略略地有些放心。
赵曦知自己去兵器架子上选了一柄长/枪,在手中挥了挥,挑了两个枪花,倒也虎虎生风。
在场的众武官都是有一身好武功的,自然识货,见赵曦知耍了这两招,的确是有些功力在内,并不只是花架子好看而已。
当下赵曦知把外衫脱了下场,跳到院中,同那对战的武官比斗起来,刹那间两人已经过了十数招,看着倒是势均力敌,引来场外一阵阵的喝彩。
而赵曦知之所以动了此心,一是因为当初在宫中他也常跟人对斗,比如跟教习,或者宫内侍卫,或者程晋臣,可自打封王搬了出来,就很少有空闲如此。所以技痒动兴。
而另一点,则是因为自从正月十五那夜后,赵曦知想起听见的桑落所说的话,始终如鲠在喉,因此连月来竟都默然闷闷,隐忍不快。
此刻见众人比斗,倒是个很好的宣泄机会。
虽然赵曦知话说的体面,但是他毕竟是金枝玉叶,跟他比试的武官自然不敢放开手脚,只是打起精神陪着晋王殿下演练。
谁知赵曦知因心中憋着一股火气,又见那人似乎未尽全力,他也无法尽兴,当下皱眉鄙夷地说道:“难道检校司的能耐不过如此吗?”
这武官正是检校司的人,听赵曦知如此激将,不免有些不甘示弱之意。
原先才用了五六分功力,这会儿便用了七八分,可赵曦知并非草包,倒也过得去,两人你来我往,不分胜负。
那武官渐渐认真起来,慢慢地,赵曦知逐渐落了下风。
旁观的众人见状,忙暗中提醒让那武官放水,不要让殿下脸上无光。
武官也反应过来,便又收敛招数,想要让赵曦知数招,让他获胜。
谁知赵曦知看破了他的意图,当下冷哼一声,变了眼神。
赵曦知变了招数,步步紧逼,招招式式十分凌厉,如同拼命似的都是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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